十一短暂的三天假期，没有串休，朴实无华的三天。
虽然老师说上一届高三十一只放了一天假，三天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不说凭借大家多年上学的经验，都对此抱有怀疑态度。而且无论如何，都会眼馋高一、高二年级的孩子们可以连休五天，而他们却要在他们休息的4、5号回学校考试。
其实周墨桐不讨厌即将到来的考试，不是因为已经复习得十拿九稳、成竹在胸，而是因为每到考试前夕，都可以用“复习得怎样啊”“考试加油”这样的话题跟她聊上几句。
第一天，十月一号这种“正日子”，按周墨桐家中的规矩，照旧是去爷爷家，和家人一起度过十一国庆节。
亲戚们的话题开始集中在上高三的他身上，基本张口闭口都是问他复习得怎么样，打算学什么专业，准备考哪里。他也就是含糊其辞地回答着，“还行吧，学校专业什么的没想好呢。”
正在上高二的堂妹也开始问他的高三生活是怎样，二婶不断地叫堂弟问他是不是每天起得特别早，睡得特别晚，考试特别多，从而给还是初中的堂弟进行“热爱学习”的教育。
或许他真的应该实话实说，毕竟他还是那个老样子，要说有变化也只是换了两个教课的老师，但该溜号一样溜号，该喜欢某个女孩也一样默默喜欢着——高三再可怕，也没有他们这些局外人想象里的可怕。
其实周墨桐，早在一个月前的就已褪去了高三那“三分钟热度”——
不爱学习，也无所谓分数，甚至又捡起了之前放下的小说，打算把高一、高二自己写的那个超级冷门的小说，稍稍加进一些流行元素，毁掉重写。
而每写完一章，就找机会用家中的打印机偷偷打印出来，给月神之才金暮焱和徒弟阿田看。他会因为他们的某句评论而激动得当天立即再写出个一章半章，甚至会在一些不是特别严格的老师课上写小说，又把学校下发的一些卷纸的答案空白的一面折好几折，变成长长窄窄的一条白板，写起来轻便灵活，便于遮挡老师的视线偷偷写小说。
不过他倒是从来没有用过数学卷，像是有某种神圣的情结似的，把数学练习卷和答案好好放在一起，觉得将来也许派得上用场，就收好放在了某个角落里。
渐渐开始无所谓自己如何，觉得只要凌若萱这样继续优秀下去就好——反正无论如何，永远是她在蓝天上，他在尘埃里。
他会在老师不在教室的自习课，借同桌大彤新买的小说和杂志看，比如当时最世文化出版的“骑誓”系列，前几本都被他借回家读过，墨桐更喜欢十字骑士和蔷薇骑士的两本，金暮焱力荐的海渊骑士那本虽然读起来语言很美，但总觉得两个血脉相连的男人说着：“我不会说爱你，因为爱太轻……”这种话，太腐太基，完全处于他的接受范围之外。
还有每一期的三国杀杂志，虽然不会玩，但每期都会翻翻，每次都在COSPLAY那里才放慢速度，认真地看上几眼里面漂亮的女COSer。
这样的生活，像是某种意义上的自暴自弃。
潜意识里总觉得，好像，把自己毁得纯粹一点，才更配得上那个卑微的位置，才更像一个悲壮唯美的故事，才好像自己喜欢得，可以放弃一切。
也许每个感性的作者，都曾这样想过吧？
——然而人生，多半是顺应别人的意思，说着好听的假话罢了。
习惯性地配合大人，说着，高三有多苦，学习有多繁重，顺便忆苦思甜地教育一下他们：“你们现在每天这么点知识，还不好好学，到高三的时候再后悔，怎么补也补不上。”
不是所有的经验都能留给后面的人，帮他们少走些曲折。
只是这么说着，像自己曾不喜欢的那些虚伪的“大人的论调”，告诉自己是为他们好。只是自己这样说，也能被大人们认为自己懂事、努力、爱学习，成为那个完美的“别人家的孩子”。
虚荣，永远是美味得致命的东西，可又让人欲罢不能。
2号一直睡到了中午，吃过午饭，直接就坐到电脑前，有些心虚，庆幸爸妈没有提起复习的事情。
凌若萱在线。
周墨桐看见她亮着的头像，心情一亮，又紧接着黯淡，他不知该如何开口，觉得今天就提起考试的话题，实在太早，又破坏节日的气氛，怕惹她生厌。
犹豫着，但看着她亮起的头像，又有些忍不住想跟她说些什么。如果她点开和他的聊天框，就一定会看见，“对方正在输入”，断断续续地出现在状态栏，却没有一条消息发过来。
这样有些心不在焉地逛着论坛，试图分散精力，但总是拉下扣扣的主菜单，看着那个打开的专属于她的分组——“所有深爱都是秘密1/1”，才有一种模糊的放心感。
这种犹豫，在他纠结的情绪里，一直延续到她的下线，然后那一瞬间，所有的纠结和犹豫变成了尘埃落定与追悔莫及。
终于在下一次看见她上线时，立即发去了消息，虽然已经到了晚上六点。
“后天几点考第一科啊？”烂到让他自己都觉得假的搭讪。
“9.”她简单地回复，尽管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回复，他还是决定要想方设法地继续下去话题。
“哦哦，复习得好不？”
“没法复习。”
“怎么呢？”
“肚子疼。”
“额，吃药吧……”
“没用，就得看韩剧，就不疼了，所以不能复习。”她说着这种奇怪的缓解方式。
“你……生病了？”
她回了一个流汗的表情，墨桐习惯性地打开扣扣空间的网页，在动态里寻找她更新过的状态，试图寻找些蛛丝马迹。
那时空间还没有“特别关心”的功能，想要找到心仪的女生发过什么说说，只有在繁复的状态更新里慢慢寻找——而他又不想点进她的空间，把自己的关心表露得太过明显。
终于看到，她在下午三点左右，在他犹豫不决时的下线前发的说说：“如果可以选择，下辈子一定不当女的…遭不起这罪…”
“呃，我貌似知道了……”他回复说。
她又回了一个流汗的表情。
“不舒服就早点休息吧，明天就好了。”什么都不了解的他只好这样安慰她说。
“才不会。”
“呃，想说什么但不知该怎么说……”
“啊？”
“就是，看你难受总想说点什么，但我不会说话……了解不到你的感觉，帮不上忙，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就是特别闹心。”他打着字，其实喜欢也许就是这么简单，只是好想能替她分担一点点。
“没事，”她发了个呲牙的表情。
“总希望能帮你承担一点，哪怕一点点，但总是做不到……你懂我的意思吧……”
“啊…”
或许自己还是没什么勇气吧。
“不说了，你好好休息吧。多喝点热红糖水，我听别人说有用。”
吃药，喝热水，远远的他所能说的只有这些了，有时会想自己应该下楼买好药冲到她的家门前，然后发去简短的两个字：“开门”。可是想到该怎么跟父母解释自己的出门，还是怂了。
她没有回复。
“呃，还在？”
“嗯。”
“在干嘛？”
“呆着。”
正在努力没话找话的墨桐在编辑完可以承上启下的下一句话时，若萱的头像已经再次黯淡下去了。再上线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刚才干什么去了？”他立即发了过去。
“没谁说话，就下了。”
明明有他在和她说话的啊。
明明他还有很多话没说完。
明明他还想了好多，她可能有兴趣的话题。她却觉得，没谁说话，就下了。
可是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法恨她。
好像从这句话里读到更多的，是一种落寞。
倒还有些庆幸，她刚才看起来的不爱搭理他，不是因为在跟别人聊天，所以选择把他直接忽略掉。
……
“哦哦，感觉好点了吗？”
“没有。”
“不继续看韩剧了吗？”
“不了。”
“看完了？”
“没有，不爱看了。”
“啊，那，不疼了吗？”
“疼。”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不过我现在也不舒服，一天没吃饭。”只是没有吃晚饭而已，可总是希望自己能和她感同身受，也会有点希望，她会关心自己。
“怎么呢？”
“想减肥。”
她发了个流汗的表情，似乎最近用这个表情特别频繁。
“怎么了？”
“不用吧？”她回复。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减？”
“胖了不好看……”
“还好。”
“不好。”不相信，只是因为她不喜欢他。
一个流汗的表情。
“你不是也喜欢瘦嘛？”
“嗯，”她回。
“这不就得了嘛。”
“我不是女的么？”
“男女都一样。”
而且，她不是喜欢瘦瘦的男生吗？
没来得及问出这句话，就看见她迅速地回复了一句：“呃，洗澡了，先下了啊。”
“嗯，拜拜。”
虽然后来无数次，在论坛里看见，引发无数人共鸣的精辟总结：“女神有三宝：干嘛、呵呵、去洗澡。”
可始终不相信，那些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时，会是用来打发他的理由。
只是因为相信，她是最最率直纯真的白羊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