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些不自信的男孩子，总是像他这样，把希望丢给不确定的未来。周墨桐没有什么理想，或者说有，那个“成为一个写很多畅销书的作家”的理想，可终究是个虚无缥缈的分量，跟她比起来一文不值。
他只知道，学理的她说自己可能会考大连理工，学文的他于是也打算报考大连理工。
假期的时候曾经旁敲侧击地跟父母讲起这个想法，令他惊喜的是，他们竟然同意了——
毕竟，那时候他不过是个不知努力的一本临界生，而且是那种虽然实力欠缺，只是被老师认为有潜力，才破例划进一本临界生里的那种。考上这种一本理工大学冷门的文科院，看起来也是不错的选择了吧。
万事俱备，可偏偏就是没法让自己变成心目中那种刻苦努力的好学生。
开学了一个礼拜，仅仅发现自己这学期更努力的地方，竟然是不再用抄的方法，完成所有作业。而这种改变也没有坚持多久，就被脑海里坚持的，“写这些作业也没什么用”的观点推翻到了一边。
每天学习的部分，除了上课和作业之外，就再也没有了。每天和别人一样，把厚厚的书本和卷纸堆得在书桌左上角（这样子不会妨碍到右手写字），搭得高高的，每次完成作业之后都会暗暗下决心，要认真看书，但结果却往往是盯着教材发呆了一节课。
这样的时光里，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也不知自己该如何摆脱这种状态。每天躺在床上睡去之前，总是不断告诉自己，明天一定要早早起床学习，这样才能和学习那么好的凌若萱考到同一所大学去。
可是第二天早上，还是会一把按掉聒噪的闹钟，倒头再睡。然后在父母的催促声里，七点二十了才打着哈欠，起床穿衣，匆匆吃过早饭，再急急忙忙去赶公交车。
这样周而复始。
周墨桐也试过努力去改变。比如在这样颓废了半个月后，让老妈提前半个小时叫自己起床，提前半个小时出门，坐一辆空荡荡的15路公交早车到学校。
他开始努力锻炼身体。每天早早到校，把书包丢到旁边的篮球场，在还没有一个人的操场跑道开始跑步。然后走进教学楼，去一楼的储水间搬三桶水上楼，锻炼臂力。
有时候跑完步会撞见同样来晨跑的金暮焱，拒绝掉他邀请自己每天一起跑的邀请——这种自己不太擅长的事，他还是宁愿一个人做，一个人偷偷练习。
尝试着去找参照的标记，告诉自己每天都比昨天多跑一小段距离。慢慢的，以可见的速度，提升着自己的极限所在。
心里倒是真的很羡慕体育生，毕竟他们练习的东西，是这种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获的。不像文化课，就算多背一点，也不见得会在分数上有什么直接的体现。
虽然设想得很好，每天早晨锻炼完，驱逐了困意，回到教室就可以提前看二十分钟教材，做做数学题、背背知识点。但事实上，自己只是站在窗前，一边调整着微促的呼吸，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从四楼俯瞰着才刚刚走进校园的同学，希望能看到每天到校都不算很早的凌若萱。
……
每天放学后学习的计划，也因为突然迷上的《激情唱响》，被彻底打乱。一直对选秀节目没什么兴趣的他，因为这次节目里的一个女生选手，突然关注起这档节目来。
她叫吴家怿。
邻家女孩的气质，甜美的嗓音，只是那一点点羞涩、稚嫩和不自信阻碍了她的进步。有些反应迟钝，总会犯些小糊涂。对许多事情，她并不确定，喜欢用问句。
那一次本来成功晋级，却迷糊地以为被淘汰的是自己。都已经释然地笑了笑，后来主持人说恭喜她晋级7强后，她突然用一种疑惑的眼神往右看了看，才知道，她一定是听成要淘汰她了。那一刻迷糊的表情，让人不禁有一种嘴角上扬的温暖。
总有些美好的女孩子，会让人不觉间，在眼底充满宠溺。
会关注她的每一场比赛，为她加油，为她的歌声陶醉，为她的得票数忐忑，为她的落选打抱不平。
只因为她身上那一股单纯的味道，让他想起那些属于凌若萱的特质。
……
这样混着日子，慢慢度过了一个月的光景，刚刚到了正常中小学正式开学的时候，就考了试。
高三果然如据说的那样，考试以可见的速度，变得频繁起来。
不过，墨桐一如既往地没有怎么对此上心。他总是相信，与其临时抱佛脚，还不如坦然面对比较好。所以也没有刻意加紧复习，甚至在考试当天中午，还回家看了昨天落下的《激情唱响》的重播，最后的成绩，自然也是一如既往地徘徊在班级的中等水平。
只是还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馨馨，凌若萱这次考了多少分。
“可好了，又是我们班第一呢，年部121.”
馨馨在短信里回答他，周墨桐还特意去了她班的储藏间，做贼一样偷偷溜进去，看了一眼她的成绩——果然是高高在上的568，而他，只是尘埃里般的488分。
差距好像干涸的河水，裸露出赤色的河床，霎时间变得显而易见。
他在网上发状态说：“数学好悲剧，寻一个理科生帮我辅导数学。”却不是真的打算认真复习，只是希望有那么一丝几率被凌若萱看见，再有那么一丝几率，她会主动跟他说，要帮他辅导数学。
可是这种只有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展开，他知道不可能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
明明知道，只有刻苦努力，才能不与她失之交臂。来自于高考那抉择人生的压力，在“高三”二字降临后，陡然加大，可自己反而变得越发懒惰了。
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如此，明知道这样子下去只会和她越来越远，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暗自叹息。
梦想很清晰，眼前的道路也很明朗，高考为高中这些日日夜夜带来的奋斗的充实感，就在于把不确定的错综繁复的未来，用简单明了的三位数表示。可是为什么，会全然感受不到前进的动力？
他不知道。
就像他总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复习什么科目，该看哪本书，所以其实，努力，对于他而言，也只是一个空洞的词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