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叶走出了大帐,头曼看着她的背影,握紧的拳放开又握紧,再松开,终究还是放不下,我叹气,他亦叹气:“走吧,留下来会更痛苦。”
“冒顿他?”我的疑问写满心头,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头曼站起身:“他会按他自己的意思活下去,但你不能让他知道这些真相,永远不能!”
“他早已没有什么自己的意思,不过都是按你的计划痛苦地活着,你确实可怜,可他比你更可怜。不过即使我不去告诉他这些,他早晚会知道,天下哪有什么秘密。”我说。
“我却相信有些秘密会随着死亡永远成为秘密。”头曼看向我,已经恢复了王者的气质:“回去吧,早些休息,明天一早上路。”
“我可以明天走,但我想知道你要怎么和冒顿说?”我担心头曼的话让冒顿疯狂。
“太多的在意会让你牵挂,永远无法放开。”头曼凝视着我:“我不会告诉你我将如何对冒顿说。”
“如果我留下又会怎样?除了你说过的叶护,我只想知道你会怎样对冒顿。”我真的在心底担心冒顿,那不仅是同情、怜悯,还有一种疼惜。
“冒顿会受更大的伤害,你亦如此,我不想再制造一个妩叶的悲剧,更不想制造玉满的悲剧。等他的羽翼丰满了,他会去找寻你。不过你不要忘记今天的约定,不要告诉他曾经的真相。”头曼说着,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慈爱。
我迎向他的目光,坚定地说:“除了我和叶护,莲丫和额琥让我一起带走吧,留下会死,我知道。”
许久,头曼缓缓地说:“可以,不过那些鸽子要留下,不能让你们有给冒顿报信的机会,这个你应该明白。”
我点头,心下却在悲哀,看来冒顿的身边有头曼的眼线,他所作的一切都在头曼的掌握中,如果不是头曼有意为之,冒顿必是凶多吉少。我默默地向外走去,我无法不去按头曼的安排去做,是的,留下会无法无视悲剧的发生,却又无力阻止这必将落幕的悲剧。离开会给冒顿以希望,或是意念,让他勇敢地生存下来,只是不要像头曼这样的变态。
头曼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可以爱冒顿,但不要同情和怜悯他!这是我最后的忠告,他是我的儿子,我了解!”
我只停了一下脚步,就更快地走出大帐,不会有爱的可能了,冒顿只会恨我的离开,恨我没有信守与他的约定。
我默默地向河边的白桦林走去,不敢看向天空,因为会落泪,我的心为所有的人疼,也为自己疼,我何止无法主宰自己的情感,连自己的命运一样无法主宰,只能这样飘来荡去,等待着最终的结果,在等待中矛盾、煎熬、痛楚。
突然想起“前世500次的回眸,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50000次的擦肩而过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深情相拥。”这句话,我浅浅地笑,心重重地疼,爱情就象一场心跳的游戏,跳过后就回复到平静。
而我的爱情也许要从离别时开始,那不是同情和怜悯,是责任,是上天安排我与冒顿相遇,让我来做他的药,但绝不能是毒药。
我跑进白桦林,在很多白桦树的眼睛注目下,我抽出防身用的小匕首,在一颗不起眼的树上,用汉语刻下对冒顿的话:“如果有这样一个人,陪你走了一程,彼此爱到刻骨铭心,最后却无法携手到白头。或许会哭,会痛到麻木,会感到生不如死,但你绝对不能放弃生存的权力,更不能违背做人的准则。”
天渐渐地黑下来了,突然巴特尔跑到了我身边,我抱起它,向它后面张望,叶护走了过来,看到我,笑得灿烂。
我连忙低头擦干泪水,站起身,却发现双腿已经麻木,只好靠在白桦树上。叶护上前扶住了我,我摇头,淡淡地说:“没什么,一会儿就好。”
叶护对我笑笑:“你的巴特尔好可爱,找不到你总在呜咽,我用了几块上好的牛腿肉才让它信任,这不,它就寻了你的气味找来了。”
我勉强笑笑:“我竟忘了它!”
叶护看着我,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看你很是落寞,满是沉重,刚才父亲和你说了什么?”
我连忙摇头:“一路奔波,累了!”
终于,双腿又恢复了知觉,我和叶护缓缓向大帐走去,每掠过一棵树时,我就会抚摸它的眼睛,并默默祈祷,让它为我好好看着即将开始的惨剧。
叶护看着我的举动,笑着说:“只有白桦树上长满眼睛,每一个都带着忧伤,看着这片多情的草原。”
我点头:“多情所以忧伤,深情所以伤痛,痴情所以无奈……”
叶护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眼底有着一种明了、一种坦然。
虽然这里的秘密太多,可是每个人心里都和明镜一般,只是当局者迷。
刚出了树林,头曼的护卫就迎了上来,回到大帐,竟然满是欢声笑语。妩叶也在,依旧坐在头曼的右下方,依旧带着笑,我只能无语,走到妩叶的身边,坐下时轻触她的手,冰冷异常。妩叶对我和叶护笑笑,泪光闪现,还有托付。我点头,心中轻叹……
饭菜摆在面前,我没有任何胃口,这时,鼓乐响起,叶护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眼底仍有疑问。
头曼突然看向我:“凝烟!唱首歌吧,听说你的歌能让沙漠中的花盛开。”
我迟疑,却看见他眼中的警告,只好瞪回去,起身,大帐中静得吓人,不自觉我带上冷笑,真是可悲,一群被头曼控制的人。
在乐手的身边站定,我轻轻喉咙,只想起一首《离歌》,却心明,在此时不能唱这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将《天亮以后说分手》唱了出来:
“天亮以后说分手我不敢要你为我等候,
天亮以后说分手是多情让人无情,
走在那人生风沙谁看见男人有血有泪,
冷冽的风谁在唱着离歌,
黑夜沉沉你眼里有恨火,
用力拥抱爱狂烧将成灰烬,
不应该动了真感情明日天涯,
又多个人心碎,
天亮以后说分手你答应我绝对不回头,
天亮以后说分手爱是不完美最美,
心如刀割也沉默是谁说男人无血无泪,
这一刻你是眼中唯一,
这一刻你是心中唯一,
这一刻我在你的梦里,
这一刻你在我的梦里。”
很庆幸,很多人没有听懂,但我确信头曼、妩叶能明白,这不过是他们纠葛的浓缩,也同样是我唱给远方的冒顿……
一夜无眠,拂晓,我和莲丫、额琥、还有巴特尔就上了马车,马车中还有昏睡的叶护,莲丫莫名,额琥明智地选择闭嘴,挥动鞭子,马车缓缓启动。
远处,我看见一簇火把,火把下,头曼骑在一匹黑骏马上,望着我们,妩叶站在傍边,几次想要冲过来,又忍了脚步。
几句《离歌》清亮又撕裂地吼出,送给他们,也送给自己,
“一开始我只相信伟大的是爱情
最后我无力的看清强悍的是命运
……
用心跳送你辛酸离歌
原来爱是种任性不该太多考虑
爱没有聪不聪明只有愿不愿意
……”
天仍旧黑着,看不见星光,也看不到朝阳,前方只有一片茫茫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