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停地尖叫,冒顿只好甩了我一巴掌,疼痛让我醒过来神来,可内心的疼痛让我无法呼吸,我停止了尖叫,安静地拥着毡毯坐在床榻上,欲哭无泪,也许今日以后,我再不会流泪,因为再不会有什么比今天更痛彻心扉的事情了。
冒顿蹲在地上,捧着我的脸:“什么都不要想了,我了解你的感受,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别想了,什么都别想了,过了今晚,太阳照常升起。”
我转身,面对着里面躺下,闭着眼醒着,冒顿握着我的手说:“清晨我就送你回王庭好吗?”
我不语,冒顿继续说:“从今天起,我愿什么都听你的,不再强加给你什么,回到王庭你只需要等我归来就好,不会有嫁给我父亲的事情发生,我保证!我会让你做我的新娘,唯一的爱人。”
我内心挣扎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说的话总让我挣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在意这种挣扎,在意他说爱我,要与我在一起。也许青娅说得对,我根本就是心口不一,可是为什么我在潜意识里总在拒绝,为什么我的的心底总有一种直觉,我们不会在一起,冒顿不是我最终的归宿,可是刚才的契合又让我的心有所犹豫,我在矛盾中挣扎,有希望也有绝望。
冒顿见我久久不语,更紧地握了握我的手,然后松开,站起:“如果你都不肯为我停留,也许我的梦想应该就此放弃,我的人生也应该就此放弃,因为我已经被太多的人放弃了。”
他的话酸楚可怜,我不由得转身看他,心底燃起希望:“如果我留下,你能保证这样的事情再不发生吗?你肯为我做些改变吗?如果我让别去伤害你的亲人,只得到你能得到的东西;如果我让你只做好部族的防御,不去吞并别族的土地;如果我让你放弃权利,和我远离这里,长相厮守,你会答应吗?”
冒顿摇头:“我不能撒谎骗你,所以我不能为你做这样的保证,因为我必须得到单于的权利,所以那场杀戮在所难免;我不能为你做这样的保证,因为我还要确保我的匈奴不受他族欺凌,因为我要让你成为更广袤的土地的主人,享受更多的人的膜拜,这样才配得起你,也能让我完成母亲对我英雄的期待,所以战斗不会停歇;但我能保证我的心永远不会变,只为你跳动,我的眼中只有你,别人我都看不见,也不会在乎。”
我长长地叹息,凝视着他的绿眸,那里有真诚,可是我仿佛看到了满天的血迹和荒野中皑皑尸骨,我真的要留下吗?真的能忍受血腥的权利争夺,以及残酷的部族争斗吗?我能眼睁睁看他对自己的亲人举起屠刀吗?不能,我做不到,可是如果我离开,那些人就难逃一死,而且可能更惨,也许我该留下来,去王庭,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哪怕只是帮助他们逃命也好,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于是我说:“我选择留下,听你的安排去王庭,去考虑你对我的请求,也请你考虑我对你的期望——为我而改变。”
冒顿的眸闪过一丝惊喜,他只在乎我是否留下,却不在乎为我改变,我在心底叹气,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彻底地绝望,也在心底彻底地放弃了对他刚刚燃起的情感。
天终于亮了,莲丫走了进来,带着泪光拉起我的手紧紧地握着,从她的目光中,我读出她的同情和安慰,我叹气不语,我不配得到她的同情和安慰,她应该厌恶我才是,这样的我让自己都厌恶。
莲丫把早点放下,就走到帐篷口站着,望着外面。没一会儿,莽青到了门口,对我说:“左屠耆王请公主吃过饭就上路回王庭,车马已经在辕门等候了。”
已经穿戴好的我撩开帐篷帘子,望着莽青问:“青娅的灵堂备好了吗?我想再去看看她。”莲丫迅速地看了我一眼,我艰难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莽青说:“并没有为青娅公主设灵堂,刚才已经送进狼居胥山了。左屠耆王怕公主难过,所以没有请公主同去。”
我愣在那里许久才喘上气来,默默地回身去拿行囊,突然想起额琥的请求,于是我说:“请转告左屠耆王,我带了额琥一起去,在这里,他怕是也要难过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莽青想了想说:“我会转告左屠耆王的,请公主心安。”
我点头,默默地拿起行囊,莲丫接了过去,我看看她,她也看向我,眸中闪动着泪光,我叹气:“王庭更是个凶险的地方,你还是留下吧。”
莲丫摇头,把行囊抱得更紧,莽青说:“左屠耆王有吩咐让莲丫随公主同去,如有为难的地方,也好和这里联络。”
我有些惊讶,莽青笑笑:“莲丫养了6只鸽子,可是送信的好手呢。”
我点头,与莲丫走出了帐篷,缓缓向辕门走去,一路之上,白幡飘摇,来时青娅与我同乘,归时天人永隔,我深深地叹气了,而回程的路更茫然。
不过第3天的傍晚,飞驰的车马就回到了王庭,迎接我的竟然是叶护:“看到了冒顿的飞鸽传书,父亲就让我在这里等候。”
看到叶护阳光般的笑脸,我从阴霾的回忆中缓过神来,对他点点头,把弓箭递给他:“我学会了,但也发了誓,再不用它。”
叶护接过弓箭,稍有些疑虑,却并未询问,只是说:“父亲让你去大帐,他有话要说。”
我点头,默默地走向大帐,那金顶被夕阳染了红光,就像血色中的权利象征,我停了脚步,心又在疼痛。
叶护在我身边也停了脚步,顺着我的目光望去,淡淡地叹气:“那里让你不舒服吗?可是没有选择,无意于权力,却在权利的漩涡中心!”
我迅速地扫了叶护一眼,他对我笑笑,继续前行。
终于到了金顶大帐,护卫通报后,我们走了进去,头曼单于正饮着酒,看到我们进来,手一挥,下人们立即退出,头曼对叶护说:“你也下去吧,我的儿子,我有话对凝烟说。”叶护看了我一眼,点头退下了。
头曼对我举举手中的酒杯,冷冷地说:“看来你真的让我的冒顿爱上了你。”
我站在那里,拼命保持着平衡,不语。
“我要说的是明天我就安排你和叶护离开。”头曼将杯中的酒倒入自己的口中。
我诧异地抬头看他:“为什么?”
“冒顿的心只能有恨,他不能有爱的感觉,我就是要剥夺一切他所爱的,让他充满仇恨,包括我。”头曼笑着。
“杀了你也无所谓吗?”我有些愤怒,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
“我在他出生的那天起就在等待他对我举起屠刀!”头曼大笑:“为了让他凶残地将我杀死,我用心良苦!”
我惊诧地望着他:“为什么?”
头曼收起笑容:“因为我爱他,要让他成为英雄。”
我愕然,头曼向我招手:“来!坐下,我会给你讲明白,因为你是他成为英雄最好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