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沁也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她，这里面很可能有些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宁峰和宁清悠会是什么关系？
父女？
她之前也没听陈队说过宁峰有什么妻女之类的，现在突然多出个女儿是怎么回事。
江一沁搓了搓脸，脑子乱作一团，发动车子离开了。
回到家后，看到程思琪和刘婶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小声的聊天。
程思琪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跟刘婶有说有笑的，还帮刘婶摘菜。
“嫂子，你回来了！刘婶说今天要做螺蛳汤，很好喝哦。”
江一沁边换鞋边说道：“好啊，我正好饿了。刘婶做大分量一点，我怕我一个人就能把一整锅汤给解决了。”
“好好好，那我就多做一点。”刘婶笑着往厨房里走去。
江一沁坐到程思琪旁边，见程思琪的心情不错，想了半晌还是确定煞风景地问道：“可以告诉我你昨晚上看到什么了吗？什么东西能把你吓成那样？”
程思琪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声音也有些颤音，“我感觉有双眼睛老是在窗外看着我，我拉开窗帘又什么都没看到。嫂子，你说这样算不算心理有病？我现在老是疑神疑鬼的。都不敢一个人呆着。”
江一沁闻言，有些担心了。
一般除了那些过于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才会在说话的时候，以大量的“我”起头。
大部分人在正常的交流时，是不会这么频繁的使用的。
另外的一种情况就是心理压力极大，又找不到发泄口的时候，才会这样。
就像程思琪目前的表现一样。
江一沁答道：“你的感受我明白，但是到目前为止你跟我说的内容还太少了，我听着就觉得有点乱，拿不准你心里的症结是什么？你害怕的是什么？如果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我想完全不应该害怕或者惊慌。”
程思琪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江一沁看了看在厨房忙碌的刘婶，说道：“我们到楼上说。”
程思琪拿了一杯水跟在江一沁的身后进入房间，她挑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坐下。
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杯沿。
江一沁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没有催促她。
程思琪深吸了几口气才说道：“嫂子你可能也知道，我从小就被爷爷、爸妈和大哥捧在手心里宠着，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我所做的所有的事都有他们参与，他们习惯地帮我规划好，我想要什么他们都满足我。时间长了，我就觉得烦。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叛逆，非常不喜欢在他们对我做的那些安排。相反，他们越不想让我做什么，我就越想做。你说我是不是闲得蛋疼？”
江一沁没有说话打断程思琪的思路。
程思琪继续道：“案子发生的那个时间，我正好是对他们的反抗最为激烈的时候。那时我看不爽大哥和宁清悠在一起，每天想方设法的让两个人分开，大哥那段时间很生我的气，就跑去了国外，处理程氏集团在国外的事情。”
程思琪好像陷入了回忆里，眼神都有些飘，“家里就剩爷爷、爸妈和我。爷爷年纪大了。不怎么管我，我爸看到我这样他也有些束手无策，也不好过于干涉，我妈则没有方法来管我，怕我反抗。那个时候我觉得既高兴又痛苦，我也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我记得案发当天我下楼看到那个人吊在半空在墙上画画，就想要尝试。”
江一沁靠在座椅里，在脑海里迅速整合她曾经看过的资料。
“我问清了，他说工作的楼层之后，我就上去看。当时他们工作室还在招人，是做墙体绘画的，一般这种十米以上的墙体绘画都只让男人做，女人的话只能做五米以下的。我就坚持要跟男人做同样的高度，他们不同意，说着说着就跟他们吵了起来。我气急了就推开窗想说明我不恐高。”
程思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声音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就看到了那个人在我眼前坠落了下去……我整个人都懵了，根本不知道后面还发生了什么，我只能看到一堆人不断的指责我骂我。所有的人都说我害死了那个人。我记得我当时就是打开窗，我也不知道那个的绳子为什么会断了？”
江一沁见程思琪的情绪波动有些大，开口打断她的情绪，“后来呢？”
“后来警察就过来了，他们在那个工作室里收集指纹，在一把刀上发现了我的，那把刀上也有割断绳子的那一处纤维。”
“是刑警过来了还是警察？”
“我也不知道，按照现在的了解，过来的应该是刑警。”
江一沁皱了皱眉，“你当时没有一点时间概念吗？比如你大概什么时间上去，上去呆了多久，你离开的时间又是几点？”
她不认为程思琪连这一点都不记得。
程思琪这几年极力避免自己去回想那件事，表情有几分扭曲，挣扎了半晌还是认真地想了起来。
“我上去的时候是中午，刚跟朋友吃完午饭，从餐厅里出来就看到那个人在墙上画画，从工作室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你跟那些人发生争执的时间大概多长？”
“半个小时左右。”
“你一点钟吃完饭，发生争执的时间是半个小时，我把时间范围拉大一点，算到两点。假设你推窗的时间是两点左右，再假设事发后立刻就报警，按照出警速度最快也可能在一个小时之内，以当时案子的描述是不可能请到刑警的，刑警至少也在接到片警的汇报之后才会选择出警，速度太快了。”
程思琪眼睛发亮的看着江一沁，“嫂子，你是觉得我被陷害了吗？”
“以前我就给过你答案了。”江一沁笑笑，问道：“杨小光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当时你的口供上是说，你并不认识他。”
“我确实不认识他。当时我要开窗的时候，他才从门外进入工作室。至于他怎么被牵扯到案子里最终被定罪，我也不是很清楚。”
江一沁点点头，“你再想想看，还有什么遗漏的信息吗？”
“没有了。”
“那你现在在害怕什么？你是觉得杨小光回来报复你，还是那个因为你开窗的动作而摔死的人会回来？”
“两者都有，但最让我害怕的事，我感觉我回到了当时被人设计的那种紧张和无助的感觉。我总感觉有个人在黑暗里阴森森的看着我，那种感觉让我毛骨悚然了，我感觉他（她）又要对我做些什么。”
“你之前也是因为这个摔了腿？”
“嗯。”程思琪把一直撺在手里的水喝了，说道：“那天我看到了一张照片，那张照片让我很害怕。我从那个工作室下来的时候，从围观的人里看过去，发现那个人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杨小光死的时候也是那个样子。我觉得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江一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小光之后的情况她没有再关注。
当时她正跟没头苍蝇一样到处联系实习的单位，正在水深火热中，哪里有什么闲情关注那些已经定案的案子。
现在程思琪这么说，倒让她有些纳闷。
据报告所记录，杨小光是自杀的。
一个自杀的人还能摆姿势，那是不可能的，只可能是在他死后被人摆拍的。
而人在此后的6个小时之内，身体会变得很僵硬，根本无法让他摆出造型。
但在6~12个小时之后，身体又恢复柔软，才能小弧度地摆拍。
在这十几个小时之内，监狱的人不可能没有发现。
又是谁在这期间能闭过监狱的人摆拍杨小光的尸体，还这么有闲情地把他的身体摆成跟李铭一样。
这件事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了。
江一沁发现这类型案子真是纠结到让人无语的程度了。
那些罪犯有时间折腾这么一出，还不如敢点正事。
有这种精力和细心，干什么不能走到行业的顶峰，偏偏去犯罪？
程思琪见江一沁一脸认真地思索着什么，说道：“发生了这两件事之后，我才发现家人的可贵。我暗自下定决心，他们让我做什么、不让我做什么，我都乖乖的按照他们的话去做，不再反抗。可他们却害怕了，认为是他们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根本不敢再约束我，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那时候大哥跟宁清悠好像也发生了矛盾，再后来宁清悠就失踪了。直到一年之后，大哥才在斐济那边找到她，才知道宁清悠中了尸毒。”
程思琪看了一眼，斟酌了一会儿小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宁清你自己晃跟这件事有关联。”
江一沁失笑，“你是对她有偏见才这么想的。”
“可为什么我对你没有偏见？”程思琪一脸认真道：“我虽然没经历过多少事，但我也不傻。大哥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但是我觉得宁清悠不是那种会在乎爱情的人，她做任何事情都有目的。我在她眼里看不到他对大哥的感情，她的眼神永远都是冷静的，好像什么事都经过计算一样，连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笑容，都经过精密的计算。沉浸在爱情里的女人会像她这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