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府,书房。
叶笙未带一人,独自进了纪临寒的书房之内,此刻,纪临寒带着逸竹进宫去了,说是皇后今日生辰。而叶笙以身子不适为借口,故意留在了王府内。
片刻后,叶笙找到了纪临寒存放圣旨的盒子,里面一共十六道圣旨,第一道,便是册封亲王的圣旨,最后一道,便是赐婚的圣旨。
按着时间的推断,叶笙拿起了婚旨上面的那一道,展开来看,果然是去年岁末要他前往怀州浮游山剿匪的圣旨……
嗯?不对,圣旨上所写……并非是剿匪,而是招安……
叶笙皱了皱眉,竟然是招安?可那时,纪临寒自怀州回来进宫面圣,那一日她刚好也在宫中,听路边几个小太监说起此事时,明明是大肆称赞临亲王是如何英勇,只带了三百士兵便将流火寨上千土匪剿杀的……
可为何,圣旨上会是招安?还有,叶浅为何要找这一道圣旨?
一时间,叶笙的心乱了起来,来不及细想,匆忙收起了圣旨放进袖中,将盒子放回了原处。
回到揽月居,叶笙便立即带着夏荷夏莲回了趟将军府去找叶浅,谁知,不巧,叶浅被皇后请到宫中贺寿去了。
无奈,叶笙只有留话给阿绿,便先行离开了。
彼时,后宫,凤澜殿。
叶浅静静地坐在席间,面无表情,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着茶。
纪临寒就坐在她的正对面,沈从浔和傅瑾睿一左一右在她两旁,皇上和皇后二人端坐在正位之上。
纪云桓扫了众人一眼,忽然压低了声音在倪雪舞耳边道:“雪舞,临寒和我们三个自幼一起长大,你过生辰,我想着怎么也该叫他来。”
倪雪舞淡淡的饮了口茶,提高嗓音道:“临亲王能百忙之中抽出空来为本宫庆贺生辰,本宫很是欣慰。皇上和临亲王手足情深,也让我很是感动,皇上您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倪雪舞此番话,带着赌气的意味,每年自己过生辰,纪云桓都会把纪临寒也叫过来一起庆贺,就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样。可事过境迁,物是人非,即便自己和纪云桓依然能够像小时候一般,可纪临寒呢?他还是那个鲜衣怒马清高自傲的六皇子吗?他的一颗赤子之心,早就死在了十二年前,一丝残骸也不剩。
纪云桓尴尬的笑了一笑,气氛一时僵住。
纪临寒的脸色也并不好看,眼底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傅瑾睿看了一眼只顾埋头喝茶的叶浅,目光对上了沈从浔的眼神,挑了挑眉,便站出来打圆场道:“皇后今日生辰,瑾睿却未曾准备一份礼物,只把自己的人带来了,实在是心有愧疚。”
“从浔来得急,也未给皇后准备贺礼,惭愧。”
叶浅坐在他们二人中间,此番也不得不站出来道:“呃……臣女也没有准备……望皇后娘娘原谅……”
真是的,好听的话都被他们两个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纪云桓见此,立时板起一张脸佯作生气道:“你们三个!明知今日是皇后的生辰,却还不提前备好礼物,真是没良心!看来,就只有临寒最体贴,带来了皇后最喜欢的兰花!”
说着,纪云桓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宫女将纪临寒带来的兰花拿上来。
倪雪舞叹了口气:“不必了,我方才看到了,是一株极其珍贵的墨兰,临亲王有心了。”
这么多年,纪云桓一直在想办法缓和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可是殊不知破镜可以重圆,但那破碎的痕迹,却始终没办法修补。
纪临寒眸光闪了闪,冷冷的回道:“皇后喜欢便好,不枉臣弟的一片心意。”
气氛总算缓和,众人齐齐敬了皇后一杯,说了些好听的话,没多久,倪雪舞便以乏了为借口,散了这场宴席。
纪临寒没有多做停留,便离开了皇宫。
叶浅本来也想告退的,却又怕在路上碰到纪临寒,便索性站到一旁等沈从浔和傅瑾睿。
“皇上,臣得到永安城谢守备传来的消息,说红叶湖的水坝已提前修建完毕,户部的人正在回盛京的路上,安置在旧都的那些难民,很快便可以回家了。”沈从浔拱了拱手,从容的说道。
纪云桓点了点头:“届时护送难民回青州一时,便由瑾睿你负责吧,务必要将他们平安送回去。”
“瑾睿领旨。”傅瑾睿顿了片刻,抬头问道:“不知皇上可知,城外瘟疫爆发之时,那个知情不报隐瞒疫情的刘巡抚,昨日于家中暴毙了?”
“死了?”纪云桓和沈从浔皆是一惊。
“朕不是将他禁足在家中面壁思过吗?怎么会死了?”
“回皇上,听刘府的下人说,昨日刘巡抚一直嚷嚷着今日要来进宫面圣,向皇上禀告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是谁知,晚上人就死了,仵作验尸后,说是中毒而亡。”傅瑾睿语气低沉,他实在是没想到,纪临寒动手速度竟然如此之快。看来,他也在刘府中安插了人手,所以才能第一时间知道此事,然后下手灭口。
只是可惜,自己派去保护刘巡抚的人没能及时察觉。
纪云桓听罢,低头思索了片刻,便挥了挥手,神情疲惫的说:“朕知道了,你们几个下去吧。”
“臣告退。”
“臣女告退。”
待傅瑾睿他们离开后,一直在内殿听他们说话的倪雪舞,神色凝重的走了出来。
“云桓,时至今日,你还是不愿承认他已经变了吗……”
纪云桓缓缓抬头,望着倪雪舞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哀伤,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清楚纪临寒所做的那些事……只是……
“雪舞,他是我唯一的弟弟了……”
三人一路说笑着走出宫门,直到看见阿绿匆匆的迎了上来,叶浅的脸色才变了一变。若她所料不错,一定是叶笙那边有消息了。
“小姐!”
叶浅将阿绿拉到了一旁,低声问道:“可是大小姐回府了?”
“小姐竟然知道?”阿绿一脸惊讶,暗暗佩服,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到底在搞什么,但却莫名觉得她越来越厉害了!
“当然了,你家小姐我料事如神!快说,叶笙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大小姐说,她在悦心茶楼等您。”
“好,我这就去!”叶浅勾了勾唇,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叶笙了。
阿绿及时扯住她的衣袖,一脸急色:“小姐,那我呢?”
“你先自己回去吧,乖,回去的时候给你带桂花糕!”
说罢,叶浅便风风火火的跑到傅瑾睿的马前,解了拴在树上的缰绳,翻身上马,鞭子一挥,扬长而去。
“驾——”
“小姐!你又不带我!”阿绿愤愤的撇了撇嘴,要不是借着这次出来报信透个气,她都快要在凝霜园里憋死了。
片刻后,阿绿叹了口气,唉,没办法,谁让她摊上这么个小姐呢……不过……好像觉得哪里怪怪的……
感受到背后那道冷冽的视线,阿绿默默的回过头去,看到一脸笑意温和的沈从浔,和黑着脸的傅瑾睿……
此刻,阿绿总算明白过来是哪里不对劲了!
“呃……那个……傅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小姐只是暂时借用一下你的马,您放心,她一定会给你送回去的……那个什么,奴婢先告退了。”
说罢,阿绿咽了口唾沫,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沈从浔笑出了声:“呵呵,看来傅兄只有坐我的马车回去了。”
“……那就多谢沈兄了。”
傅瑾睿眯了眯眼,闷闷的说道,这个叶浅,风风火火的,又做什么去了呢!
悦心茶楼就在距离亲王府不远的街边,叶浅到来时,只与小二说了句找人,便被带到了楼上的一间屋子里去。
叶浅走进后,叶笙便将夏荷遣了出去。
“你要是再不来,没准儿我就反悔了。”叶笙抬了抬眼皮,不屑的扫了叶浅一眼。
叶浅在来的路上虽然着急,但此刻在叶笙面前,反倒表现的不慌不忙,安之若素。
“东西你找到了?”
“不然呢?没找到的话,我叫你来做什么?我可没有那个闲功夫陪你玩儿。”叶笙抿了口茶,微不可闻的蹙了蹙眉:“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找那一道圣旨?那道圣旨,好像与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叶浅挑了挑眉,反问道:“我们两个的交易中,好像没有说过我需要向你解释这个吧?”
“好吧。”叶笙从袖中缓缓拿出了那道圣旨,却并没有递给叶浅。
“东西我已经带来了,你答应我的,是否也该兑现了?”
“呵,我又怎么知道你拿的这道圣旨,就是我需要的那道呢?”
“你!”叶笙气极,她都已经答应交易,并且做出退让先将东西拿了出来以示诚意,没想到叶浅竟然怀疑她!
“不过是一道无用的招安圣旨而已,也值得我骗你吗?哼,你要看,给你就是了!”
说罢,叶笙便将那一道圣旨甩在了叶浅的面前。
而此时的叶浅,却再也听不进任何的话,耳边只回荡着叶笙的那一句招安圣旨……
招安……原来真的是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