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后院的是一处曲折的小路,设计成了折叠状的长方形,悬浮在池塘之上,周围还有一些低矮的护栏。
池塘的正中间是一座小亭子,檐角向上翘起,四个角都镶嵌着一颗石珠子,瓦片叠得整整齐齐,十分有层次感。
无论是赏景还是休息下棋,这里都是个好地方。
但沉碧的记忆又纷至沓来……
就在这个小亭子里,她的两个庶妹,陈芸和陈莉就设计过她,以邀请她赏景为由约她出来,却趁她不备,一把将她推下了池塘。
陈碧在池塘里扑腾着,其实她会游泳,但是上面是她的两个庶妹,还有她们的小厮丫鬟,又有谁会救她?不将她再次推到池塘里就是万幸了。
陈碧知道她们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好空出自己嫡女的位置。却没想到她们的手段如此狠毒,竟然公然在府上就要弄死自己。可是她的亲娘死了,继母根本就不会帮她,还巴不得她死呢,爹也对她冷漠至极,肯定是无动于衷的,府上的丫鬟小厮见风使舵,根本没有人站在自己这一边,也没有人会帮助自己。就连她唯一的朋友——云豹,也不可能时刻就在自己的身边。
所以她靠不了任何人,想要活命,只能靠她自己。
沉碧在刹那间又感觉到了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求生的欲望,和她那时中弹掉入海中的感觉,真像啊……到底是怎样奇异的缘分在牵引着她们呢?
于是,那个小小的女孩,便假装不会游水,咕噜咕噜冒了几个气泡后就往水底沉了下去……
陈莉和陈芸还在岸上对自己的丫鬟小厮们提点道:“今天的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要是被我听到了风声,你们谁也活不成!知道了嘛!”
“是,小姐。”下人们唯唯诺诺地答道。他们哪敢和她们两个作对啊,府中现在都已经是上官萍的天下了,什么吃穿用度还不是这两个宝贝小姐说了算。至于这个嫡小姐……识相的下人们当然不会去招惹。
陈芸和陈莉见陈碧好半天也没有浮上来,得意地相视一笑,这才趾高气扬地带着仆从离开了亭子。
过了好一会儿,池塘的一个角落里冒出一个湿淋淋的脑袋,大口大口地用力呼吸着,此人正是在水底里闷了好久的陈碧。她在水里不敢浮上来,只得使劲憋了气,那种胸闷气短、窒息发晕的感受可谓是人间炼狱,生理上感觉自己再不浮上去就要溺水死了,理智却又在不停地提醒她再坚持一会儿……
索性她熬了过去,还带着点惊惧的眼眸中却充满了落寞——就算别人欺负她,想要置她于死地又如何呢?她除了小心翼翼地保命别无他法,因为她根本就无力反抗。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仿佛破闸般快速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一桩桩、一幕幕场景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种凄楚的心境,无人可知的难过,深深扎根在沉碧的心中,她知道,这就是她从前的感受,那么的……辛酸……眼中突然滚落出一滴泪珠,她怔了怔,她知道这是陈碧流下的眼泪,是对往事的哀悼。
她抹去了眼泪,在心中默默地发誓,陈碧,你放心,我会让从前所有欺负过你的人都付出代价!
君撷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脸上还覆着一张相貌平平的面具,十分关切地道:“沉碧,你怎么了?可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他看到她的那一滴眼泪了,一瞬间感到心疼得不行。
“嗯。”沉碧点点头,神色坚定,坚毅的面庞上是一股逼人的锐气,“我来到了这里,就想起了所有的事情,我现在,记忆已经恢复了。”
言凯拉拉沉碧的袖子,小脸往上仰着:“娘亲,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吗?”
“嗯,不过没关系,娘亲会一一讨回这笔债的。”沉碧对言凯说话一向很温柔。
言凯闻言也握紧了小手:“小凯不会让别人欺负娘亲的,小凯的武功已经不错了,会保护好娘亲的,娘亲不要为了那些人伤心了。”
“谢谢我的乖孩子,”沉碧心里暖烘烘的,“娘亲一点也不伤心了,小凯放心吧。”
言凯萌萌地点点头,一副心疼娘亲的样子,沉碧被他逗得忍不住抱起他亲了一口。
云豹听说她恢复记忆了,十分兴奋:“真的吗?陈碧,你什么都想起来了?”
“没错。”她双眸幽深,“我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谢谢你,云豹。你是那时候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我心里都知道。”
云豹听到这句真心话有点想哭,故意不看她;“说什么浑话,我们两个从小一起称霸帝都街头,这情谊可不是盖的!我对你好那你也对我好呀,你每次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也都想着我,这也是应该的,应该的。况且……我也没为你做过什么有用的……”
他的口气竟像是有些自责自己做的不够多。
沉碧的目光柔和了些,语气却无比地刚劲:“从现在起,没有陈家的嫡女陈碧,只有一个从地狱沉浮上来的沉碧了。所有欠我的,我都会讨回来!”
“好!”叶娉在一旁鼓掌,“我相信你,沉碧。每次都让我这么意外的人,也只有你了。”
……
众人来到了后院,就有小厮过来恭敬地问好,然后给他们引路。
赏菊宴是帝都秋日的一个盛会,一般都由朝臣轮番承包办宴,邀请帝都的王孙子弟,名门闺秀前来参加,名义上虽是赏菊,可既有一个姑娘小伙们比试才华的项目,也算是一种变相的相亲宴。
每一届赏菊宴都会邀请博学堂学识最厉害的李先生、大学士林大人和宫里派出的一位神秘人物,这三人来负责赏菊宴上的评比项目,然后将结果整理公布出来,甚至还要挂到博学堂排名。
毫无疑问,以前的沉碧都是排名最末的那一位,其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使过绊子,有人把她写的诗词调包成粗鄙之言,有人故意把她的答卷弄丢,还有人直接威胁她不准答题,只准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冷意。
好一个鱼龙混杂的将军府,我沉碧,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