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鼻孔里挂着两管鼻涕虫的小男孩立刻“噗通……”一声跪在小侯爷的面前,口齿伶俐地高声喊:“爹,爹!”
小男孩带着喜悦与欢快的一声“爹”让众人瞬间石化。小侯爷便如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立在原地。
一身大红喜服的新娘子身体猛得一怔。
欢乐的鼓乐声依旧响彻天际,吹吹打打的声音却盖不住瘦弱女子兴奋中带着愉悦的声音:“季郎,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阮芷菡伸长脖子,看到那瘦弱女子虽然体弱,面目却是极清秀端正的。她身上穿着破旧的褴褛,臂弯里挎着一个蓝布印花包袱,一副奔赴远方投亲的架势。
“你……你是?”小侯爷一张俊脸惨白,眼珠子“骨碌碌”不停转,似乎在想这是他的哪个红颜知己。
“别吹了,别吹了!”这时,媒婆与喜娘才意识到有人来“抢亲”了。
身子圆滚滚的媒婆晃动着手中的喜鹊登枝手绢,声音尖细:“小侯爷,这是?”
“唰……”一下,阮湘筠将头上的大红盖头扯下来。
她一张浓妆俏脸红中泛紫,狠狠地瞪着那母子俩,尖叫:“你们是谁?”
“季郎!”那女子看到一身新娘打扮的阮湘筠方才如梦方醒,她的眼泪如水龙头般收放自如,刚刚还一脸喜色,瞬间便泪如雨下:“我在乡下为你带娃,千户家的少爷来求亲都被我一扫帚打出门去!没想到你竟然变了心在京都里娶小老婆!”
一听“小老婆”三个字,阮湘筠顿时炸了毛:“小老婆!你看清楚,本小姐坐得可是迎娶小王妃的龙凤轿!”
“翠花?”小侯爷半晌儿才从口中迸出几个字:“你是翠花姐!”
“天杀的,亏你还记得奴家的名字!我的冤家啊!”翠花枉顾大庭广众,竟是一头扎入小侯爷怀里,唱戏也似:“我的冤家啊!我在江南日日等你回去娶我,爹娘死了,村子被水淹了,我没法子才带着狗剩来京都找你啊!”
“江南?”阮芷菡咬着嘴唇低笑,心里思忖:看来这阮湘筠还没进门就遇到一个强劲的对手啊!
“舒玄,她到底是谁!”阮湘筠气得脸白一阵红一阵,她拉着小侯爷的胳膊让他给个解释。
没想到翠花却不是京都里娇柔的千金小姐,竟是一把就将阮湘筠推开了,叉着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你是哪里来的媚狐狸!马上滚开!季郎是俺男人!”
阮湘筠呆若木鸡。
她生来就在京都的贵妇仕女圈中,要论耍心眼、穿小鞋有一套,惯常来笑面虎的一套。但是对这样泼辣直爽的女子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众人正在这边看好戏,那流着两管鼻涕的小男孩看到红油供桌上放了一盘又一盘花样繁多的点心与菜肴,顿时垂涎不已,狗剩拽了拽翠花的衣角:“娘,我饿了!”
“狗剩饿了?”翠花立刻从供桌上拿了两个点着红点的白胖馍馍,说:“快吃吧!”
那红油供桌上的点心菜肴是敬奉天地的。
结亲时,新郎接着新娘都要恭恭敬敬地在供桌前磕头,以拜天地。如此恭敬小心,那供桌上的茶点自然也不让人随便碰,一旦碰了少了便是不好的兆头。
阮湘筠看到狗剩竟然张口将敬奉天地的白胖馍馍咬了一口,气得暴跳如雷:“你干什么!没教养,马上给我放下!”
众人看笑话似地笑成一片。
等在侯府内的宁远侯与侯爷夫人看新郎新娘还不进来,赶快走到外面来瞧瞧。
宁远侯夫妇看到众人将一个小孩子围成一团,顿时惊讶:“这是谁家的孩子?竟然敢吃供桌上的馍馍!还不快抱下去!”
翠花一听有人要抱她儿子。她虽然粗鲁,脑子却不愚笨,看到宁远侯两老口身上穿着红色的衣服,立刻大声叫:“公爹,婆婆,这是你们的孙子狗剩啊!”
宁远侯夫妇如遭电击,大惊:“你说这是谁?”
狗剩一边吃馍馍一边甜甜的喊:“爷爷,奶奶!”
阮湘筠气得显些晕过去,她明明才应该是今天的主角,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家伙!她立刻哭着大叫:“季舒玄,你给我解释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季舒玄吞吞吐吐,在众人无比期待与八卦的眼神中开口:“这是……这是我十三岁时去江南津南认识的翠花。”
“翠花?”宁远侯与侯爷夫人大惊:“这名字怎么这样土?”
季舒玄不好意思地搔着头发:“当时我年纪小,看翠花姐眉清目秀便喜欢上了她!”
小侯爷说到此,众人自然心知肚明:从京都去江南乡下度假的富家少爷喜欢上了农家乡下女,之后春风一度,富家少爷走后,乡下女才发现自己怀上了富家少爷的孩子!于是,乡下女痴心等待,一心以为富家少爷会回来娶自己,直到乡下遭了水灾,不得已才千辛万苦来京都寻孩儿他亲爹。
“爷爷,奶奶!”那狗剩倒是颇为灵巧,一边摸着馍馍吃饼一边甜甜叫唤。
宁远侯老两口日盼夜盼,就盼着小侯爷能给他们二人生个孙子。不然也不会舍了荣亲王府的碧柔小郡主甘愿娶阮湘筠,没想到她们的诚心感动了天地,竟然有了一个如此活蹦乱跳的大孙子。
宁远侯一把将狗剩抱在怀中,大笑着:“大孙子!爷爷的大孙子!”
狗剩摸着宁远侯花白的胡子,笑嘻嘻的说:“爷爷的胡子好长,真扎手!”
一场婚礼变成了“翠花认亲记”,众人几乎忘了阮湘筠这个新娘子。阮湘筠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声尖叫寻找存在感:“季舒玄,这婚还结不结?”
季舒玄唯唯诺诺地说不出话来,宁远侯夫妇只顾含饴弄孙,早把这个倒贴的儿媳妇忘到了九霄云外。
“你……你…们欺人太甚!”阮湘筠无助,捂着脸“嘤嘤”哭起来。
宁远侯转头,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说:“娶也娶了,闹也闹了,你还不快点随丫鬟回府去?不想嫁就回阮府去!我们这里可是有现成的儿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