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顾惜惜轻嗤一声，“接受最好的教养，我对父亲教养子女的方法没有信心，父亲是要将我养育成顾莲玉那样拔尖要强，看看父亲养出怎么样的两个女儿，足以可以所谓的帝都最好的教养到底是什么？要么飞扬跋扈，尖酸刻薄，逞能好强，要么沉默寡言，默默无闻，只一味忍让？要让我成为这样的人，父亲啊，我做不到。我不想整天为了一件衣裳，一双鞋子跟嫡姐庶妹争执，不成成为为了夺得男人的宠爱居心叵测，临老爷想变成跟祖母一样尖酸刻薄，看谁都好似欠她几万两银子，孙女生病没吃完的人参也要回去的吝啬老太太？
至于，父亲对我疼爱吗？父亲可知道为了你的这点疼爱，外边的我变成了什么样子的人？粗俗，无礼，慵懒，土鳖丑陋的村姑，这些话被人传了七年，演绎的多少的版本，人说父亲如山，这些年为了这点我都觉得上不了台面的闲言碎语替我修理人是我兄长，家里的人都以为你偏心我，以我为公愤对象，您到底为我做什么？不过给我两件好衣裳，让我先选两根簪子，这还是在我本性原本就凶残，没人敢招惹的情况下，若我本一文不值，比起，起早贪黑，谆谆教诲我长大，最后还为了我而死掉的阿娘，九牛一毛。让父亲放弃整个顾家为的一人谋事，你可会毫不犹豫，既如此，何必贪求我要以你之言为生存准则？”
顾惜惜就那样的静静的站在，仿佛人世间只有那么一个人，对父亲这个词，她陌生而难受，顾向河待在原地，脚下如同灌了铅块一般。
“为人子女者，大约如臣，既做了纯臣就莫想着作奸犯科，尚能成就一世英名，或做佞臣，算计无遗物，享世间之繁华，我行我素，那点骂名又算什么，若以纯臣之身做佞臣之事，或以佞臣之心做纯臣之事，左右摇摆，居心不定，终一事无成。就如父亲在编修之位，若能好生编书也好，修书也罢，勤勤恳恳，百年后也得一个恭谨之名，若您身在此处，心不在焉，甚利用此职，有心坏事儿，招致祸害也不然。”
顾向河是如何出的棠院他自己都不知道，被自己的女儿如此教训，实在丢脸，他虽然为了顾惜惜名声未带人过来，可棠院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只是想起顾惜惜那一番言语，想起来他忍不住心中凄寒。纯臣佞臣一番言语分明就是告诉他，别想着做十全好父亲。他走出来，看着淡淡的月亮，外边的冷风一吹，只觉比被狠扇了几巴掌还疼……
顾惜惜站在窗户边，看着院子里的父亲，看着他沧桑而有衰老的身体，只觉得可怜，顾向河隔着窗户望过来，她身姿秀美，容颜妩媚，比起苏镜苒，多了更多一份高高在上的尊荣，这种姿容又不是那个妩媚漂亮的而烂漫的苏镜苒所拥有的。
顾惜惜走过去，伸手直接关上窗。
珍嬷嬷扶着顾惜惜坐下，小声问，“小姐跟着糊涂人说什么？倒是让自己闹心。”
顾惜惜表情淡淡的，“没什么，大约说开就好了。”
好了吗？她自己也不知道。失落，难过，大约是有的吧，只是比起经历过生死，这种感觉大约已经被淡漠了。
第二日，顾惜惜才知道顾向河将顾莲玉的两个嬷嬷给辞退，忍不住伸手抚摸起额头来，“啊，原来父亲也不光坑我，也坑顾莲玉啊。”
顾莲玉刚才接嬷嬷面前失了脸，如今正该找个机会修补，顾向河如今将嬷嬷们赶走，无意在几个嬷嬷的脸上再擦一刀，面子都毁掉了，那插刀的人，不可原谅，可那抽一巴掌的人还是可以恨一恨的。何况这几位素来有人缘，京城半数贵人人脉都在几人手中，只消两人随便说那么一句，原本看好顾莲玉的人，就呵呵呵……
顾惜惜正吃着饭，旁边的珍嬷嬷道，“三姨娘和三姑娘如今都还被罚跪在祠堂。”荣香在一侧回话，“老太太似乎也病了。”
顾惜惜到是微微的一惊，似乎又是意料中的事情一样，“知道了。”
正说着，外边的丫鬟走了进来，“小姐，蔡小姐给你来信了。”
“信？”顾惜惜微微吃了一惊，“竟然给我写信，给我吧。”
司棋接了信，拿起来，上边只写着几个字，“我被关在家中读书，听说你病了，十分担忧，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我过几日就来看你。”
“还有什么吗？”
“送了两只鸡，已经送去厨房了。”
“知道了。”
蔡雨的信虽然送出去，她却在跟他爹闹呢，蔡雨挡在门口，瞪着她爹，“你怎么这么势利？我去怎么了？顾姐姐多好的人？以前对我多照顾，你竟然不让我去，老家伙。”
“好好在家呆着，跟你嫂子多学点管家的道理，还有，你也要出嫁的，老是往别人家跑算什么事儿？”蔡大人不想理女儿，“走开，你我要去办公了。”
“你以前都不阻止我的，这次到底是为什么？啊？”蔡雨拽住父亲，“你要是不跟我说，我就去问顾姐姐，顾姐姐聪明的很，当然知道你想要做什么？”说完就要转身往外走。
蔡大人将女儿来组，哎哟，的叫了一声，他伸手抚摸着额头，一脸忧愁，“你说，我怎么养了这么一个坑爹的父亲，上次的事情还不够吗？你还想在坑你爹一次，你知道敬国侯世子跟王家那个孩子孩子成为熬粥吧，我的姑奶奶，你饶了我吧，你在这么来一次，你爹我，我们全家就的回大西北喝西北风，你爹我现在老了，觉得京城的阳光还不错，你爹我还想多呆两年。”
蔡雨道，“喝西北风也比昧良心强。”
“昧什么良心？！”蔡大人一下子按住蔡雨的脑袋，“你现在去哪儿是给你姐姐哪儿是安慰她，你是害她。”
“怎么是害她？”
蔡正伸手将蔡雨拿到椅子上，“你爹我是府尹，顾家是将军府，你知道朝廷最害怕什么？就是朝廷党争，以前人家没主意，啊，压根就注意不到你，可是你那位姐姐，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哈！惊人……心肝，宝贝儿，忍一忍，过些日子成不？否则，那就是害了人家，真的……相信你爹我。”
蔡雨微微一怔，“那要等多久？”
“过些时候吧……”蔡大人敷衍一声，“好好跟你娘学规矩啊。”
蔡正心中还有些诧异，顾惜惜在广德寺二十多年，鬼才知道她做了什么？不过作为京兆府尹，他还是觉得帝都，还是和平一些好，自己也能好好睡个觉，但他本能的觉得这顾惜惜绝对是个火药桶，为了自己，他也觉得刚让他丫头离火药桶远些……
哎哟，他的脑袋怎么疼？
顾惜惜道这边却笑，“我还想着请蔡雨与程姐姐去淮阳王送我的庄子上玩玩呢？看来，蔡雨福气了啊。我自己去吧。”
“是。”
说着就准备。准备好，大家都说起庄子有个温泉，兴奋好不已，走到门口，却被门房拦拦住，门房一脸为难，“大小姐，老爷吩咐，没有他的意思，不得出府。”
“瞎眼的家伙，这是大小姐。”
顾惜惜只是微微凝眉一下便笑了，“我知道了。”
“小姐。”
“过些日子去也是一样的。”
几人回棠院，心中自然有些不愉，“老爷这是做什么？”
“禁足。”
“什么？他怎么能这样？！”
顾惜惜笑了笑，“罢了，嬷嬷替我寻几根丝，我修琴。”
珍嬷嬷，“……”
珍嬷嬷挑了几束丝给顾惜惜挑选，顾惜惜伸手抚摸琴，手指划过弦，又瞧着断裂掉的丝线，仔细的查看。她的手指划过琴弦，琴发出悦耳的声音，“这弦，真是好弦啊。”
“是，这声音纯正的很。”珍嬷嬷也道，“只是比我们的绿桐又少了几分。”
顾惜惜道，“是啊，不过毕竟绿桐毕竟是名琴。”
顾惜惜挑了两束丝，从中各个抽出几根，又想了一下，再从另外两束丝中抽出两个，将丝按照比列调配在一起，这些丝已经过前期处理，柔韧而强劲，确实是制作的良材。
顾惜惜又经过几次试验，最后终于拧了一根，将那根断掉的弦换掉，换上了新换上的弦，又调试一番，最后既成，顾惜惜一热忍不住手痒，抚起琴。
刚开始还有些生涩，逐渐琴声渐融，很快一曲秋高，高扬悠远，如秋山流水，又如燕长空，一曲毕，悠扬的飘扬在棠院上空，这声音在棠院上空盘旋，久久不曾散去……
一曲毕珍嬷嬷道，“小姐的琴技又上了一层。”
顾惜惜看看琴，点点头，“嗯？收起来吧。老太太不是病了，我去侍疾一下？？”
顾惜惜出来转到老太太兰因院，老太太正吃着新出炉糕点，与阿长议论着哪家夫人，顾惜惜一进去，差点被噎住。咳嗽了几声，喝了水，终于回神，瞪着顾惜惜，“你，你怎么还来？”
顾惜惜看着她，“听说您病了，我过来瞧瞧？”顾惜惜在一次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老太太，无比真诚的道，“我曾在顾家的时候，也看过两天医书，要不，我替您把把脉？”
老太太讽刺一声，“我还想活的长一点？”
“知道了。”她眉眼一低，“对了，要不要我找三姑娘过来为您伺疾，您一项疼在这个孙女，想必看着她，心情也会好很多吧。不过好像听说她被我爹罚在祠堂跪在，也不知道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老太太自己笑起来，“你不知道？我们都挨了你爹的错落，你到时落了全身而退，果然不是一般人。”
顾惜惜笑，“那还用说，主要是祖母您的功劳？”
“什么？”
“没有您生出我爹，我爹也生不出我呀。”
老太太，“……”
从兰因院出来，正好碰见二姨娘。
二姨娘上前朝着顾惜惜行礼，顾惜惜道，“姨娘不必多礼，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呢。”
“奴婢是来寻大小姐的。”
“哦，寻我做什么？”
“为年节之事。”二姨娘道，“因老太爷在边关吃紧，老爷又掉出大笔银子去买粮，吩咐家中一切诸事缩减开支，年节既进，若照着往年的惯例还是另寻了惯？”
“此事等父亲回来直接回禀父亲拿主意吧。”顾惜惜越过她，直接往前，走了两步，又被二姨娘拦住，“那个……”
“姨娘还有什么事儿？”
二姨娘将头埋的更低，手正无措的交织在一起，迟疑不以，顾惜惜微微的皱起眉头，“何事？！”
“老，老爷其实，其实让，让大小姐，熟悉一下，这里迎来送往的礼节。”她说完，突然就跪在地上，“奴婢斗胆。”
顾惜惜微微皱起眉头，“这事儿原不怪你，若父亲问你，你便如此回话吧，大约皇家的礼尚往来与顾家是不同的。且有理可循的东西，无甚学的意义。”
顾惜惜越过她，直接走了出去。
走出来，看着院门口有几株梅花，开的正艳丽，她走了过去，伸手欲栽？想了想，终究缩回手。
“小姐？”
顾惜惜道，“三妹妹是否还跪着？”
“是！”
“我过去看看她吧。”
三姨娘跟顾莲玉跪在祠堂侧院的小佛堂，祠堂的正门关着，两人被冻的瑟瑟发抖是，旁边站在个婆子，三姨娘伸手抹起眼泪，心中心疼不已，“你爹，怎么能这么狠心？”
顾莲玉整个人都冻不想说话，只是跪坐在地上，整个人憔悴不已。
三姨娘抬头看着旁边守着的两人的婆子，“嬷嬷，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老爷没有吩咐，三姨娘也只能这样了，奴婢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三姨娘心中焦虑不已，“奴婢到时无所谓，只是三姑娘身体比较弱，若是因为生病的话可就不好，到时候老爷也会心疼。嬷嬷，奴婢也求嬷嬷，到底替我们姑娘那些御寒的衣服来，或者烧一个炭也成。”
“姨娘，这是来受惩罚，可不是来享受的。”
三姨娘，“……”
外边的门被人突然打开，几人回头看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