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秦尔卿只觉好似有一团火热包裹了她,那滚烫和炙热都愈演愈烈,像是要将她的躯体和灵魂都烧成焦炭一般,那股熊熊的烈火燃过她的全身。
将这一切,都摧毁在了火海中。
她整个人仿若从一场最酷烈的风雪,走向了最极致的燃烧。
心头的那些恨意和怨念,此刻正在她的翻滚而来。
“大嫂,纵然是我大哥不对,可你也不能如此说话。”顾承珩见到秦尔卿这副癫狂的模样,心头多少有些震撼。
他缓步走到秦尔卿的面前,一双黑眸直直的看着秦尔卿,眼底深处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森冷而又刺骨。
“秦尔卿你给我滚!像你这样的毒妇不配继续待在我顾家,离婚协议书马上就送到你秦家,你立刻消失在我的眼前。“顾老爷大怒,看着秦尔卿的眼神是那般的狠厉而又冰冷。
秦尔卿对顾老爷的话置若罔闻,她微微侧过身,看着那紧闭的手术室,眸子猛的一沉,眼中似有万千风云涌动。
顾承珩……
你一定会死的……是不是……
她只觉眼角酸涩到了极致,眼中热泪倏然涌出,一颗颗的顺着她的脸颊坠落,从而滴落在她那满是鲜血的手背上,眼珠在她的手背上晕染开来一朵红色的莲花。
她深深的看一眼手术室,那茶褐色的眼眸中情绪极为的复杂,好似冰与火在痴缠着,你拖着我,我拖着你,从此坠入着无边无际的地狱深渊。
再无轮回之日。
秦尔卿忽然痴痴的笑出了声,旋即她转过身缓步离开了这里,她的身形有些踉跄,几次都差点摔倒。
而她的脑海间,昔日和他共同经历的一点一滴,这一刻却如同潮水般的涌出来。
在那阴暗的地下室中,他如天神一般降世,他亲手将她拉出了绝望的深渊。
他曾那么用那样真挚而又温暖的目光看着她,他说:“有我在,莫怕。”
她恍惚记得,在那璀璨而又明亮的灯光下,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墨发,仿佛暗夜与初雪的相依相偎。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低沉而又温柔的声音,好似春日里的一场酣畅淋漓的细雨,将她干涸的心灵灌溉。
在那最黑暗的角落,悄然绽放出了一朵花儿。
她也曾亲手为他系过领结,灯光和日光交错着,层层叠叠的落在他的脸上。
她仍旧清楚的记得,当时他眼神犹如漫天星辰一般耀眼。
她和他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可是当她将身心全部交付给他的时候。
这个幸福的世界忽然被人撕裂,原来这一切都是如此的肮脏而又丑陋。
她以为他是爱她的,深信不疑。
可是,此时她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段锦华。
为了段锦华,他可以选择让她做替罪羔羊。
她的天空,忽然就坍塌了。
这一切都是错的!错了!
秦尔卿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医院,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开始下了雨,春雨淅沥而下,又增添了几分寒气。
雨雾弥漫,雨珠儿串成一个大珠帘,如烟如云地笼罩了一切。
秦尔卿好似察觉不到这一切,她缓步走入雨中,瞬间,那冰凉的雨滴便从她的脖颈处落心间,冷得她浑身打颤。
很快,雨淋湿了她的发顶和衣裳,湿漉漉的衣裳紧紧的贴着她的身躯,就像一块寒冰,和她的身躯融为一体,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只觉眼前的视线已经模糊,好似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纱,导致她看不真切眼前的一切。
她已经分不清楚脸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眼中不断的用热泪涌出来,好似江河决堤。
她这一生都未曾流过这么的泪水,可今日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秦尔卿在大雨中的背影是那么的寂寥而又孤独,浑身都散发着浓重的悲伤。
就在此刻,一道焦急的男声响起:“秦尔卿!”
大雨中,她的身影一顿,迟疑了一会,她这才机械的转身……
秦尔卿的眼神空洞而又灰暗,落在了撑着雨伞而立的慕子仪身上。
还不等秦尔卿说话,那迎风而立的人竟然直接扔掉了手中的雨伞,不顾一切的朝她疾奔而来,在他经过的地方,地上浅坑里的雨水飞溅在他的裤脚上,在他那干净的裤脚上留下无数的污渍。
从此,再也抹不去,洗不净。
就那样,永远的镌刻在他的心上。
紧接着,慕子仪张开了双手,直接将秦尔卿紧紧的拥在怀中。
他的怀抱不似顾承珩的宽厚温暖,可是却有着属于一股他自己的气息,是那么宁静得让人心安的味道。
秦尔卿此刻就像一个冰雕,任由慕子仪抱着她,她的眸色渐深。
他身上带着一股浅淡的梨花香,浅浅淡淡的,一点一滴的溢入她的鼻尖。
不似紫檀香的清幽冷冽,却另有一番风雅。
秦尔卿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就像会吸水的海绵,在这个脆弱的时候,只要有人轻轻一碰,那水就会不断的往外溢出来。
她将头埋在他温热的颈部,死死的咬着唇瓣,眼角流出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
那即将坍塌的大厦,此刻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支撑点,让她不再那么的孤单而又绝望。
此刻,相对无言,潇潇雨暮便似心间事,纷纷扰扰隔在你与他之间。
“慕子仪……是不是我错了……”秦尔卿哽咽的呢喃道。
片刻,她缓缓的推开了慕子仪,抬起头目光静静的看着慕子仪。
她的眼中带着从未有过的迷茫、不安、焦虑,统统都一览无余地落入了他的眼中。
“这不是你的错。”他直直的看向她,灰色的瞳孔中燃着璀璨的火焰。
慕子仪从来就是一个沉静不语的人,他不同于顾承珩的冰冷,温和有礼却疏离冷漠,在无形之中拉开了距离。
这一刻,秦尔卿凝视着他的那双静默的瞳孔,她原本焦灼不安的心,正一点一点的变得沉静。
慕子仪就是有着这样魅力的人,眼前的慕子仪依旧一身米色的风衣,他有着清江映柳般的气质和风骨,依旧俊逸出尘。
只要看着他,心就会慢慢的沉淀下去。
“慕子仪……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秦尔卿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咬唇,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你说。”慕子仪微微一怔,眸色幽暗下去,沉默着。
秦尔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是不是你一早就知道段锦华设计我的事情?”
她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忐忑,声音都有些嘶哑。
“是。”慕子仪的眼眸一敛,他没有欺瞒她,而是选择说出了真相。
是他欺骗了她,当初的他曾经抱着那样自私的心态,想要秦尔卿以后因为此事和顾承珩决裂,可是现在他后悔了!
终究是他错了!
此话一出,秦尔卿的瞳孔一缩,她的胸脯微微起伏着,她深呼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此刻,她的心中就像有一团烈火堵着,烧的她难受。
慕子仪原来竟然是知道这一切的……慕子仪他知道,顾承珩在那个时候是把她当做棋子利用的,所以他才会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秦尔卿一步步的后退着,她望着慕子仪的眼神逐渐的变得凌厉而又锋利。
“你知道……你一早就知道……原来……你知道!”秦尔卿望着他,眼神沉稳而又锐利。
慕子仪的心中升起一阵焦灼不安的情绪,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秦尔卿,却被秦尔卿躲避开。
他苍凉一笑,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掌,细雨落在他的手心,如同锋利而又尖细的银针,狠狠的扎入他的手掌,痛得他脸色发白,眉头骤然皱紧。
慕子仪的沉默,就像一块巨石,狠狠的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秦尔卿有些悲伤的一笑,那个温柔浅笑如同清风徐来的慕子仪,他变了……
每个人在她的身边都带着目的,他明明知道的真相,可是他却和顾承珩一样选择了沉默。
这一次,秦尔卿又成了那个被遗弃的人。
秦尔卿望着他英俊的脸孔,她又哭又笑,眼中忽而飘荡过前世那一日,春光明媚的午后,梨花盛开的树下,他骨骼分明的手握着她的指尖,一笔一划的教她书写繁体字的情景。
那个时候,一阵风吹过,洁白的梨花从他头顶落下,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眼神明亮而又瑰丽。
那日的阳光、梨花、……那样近,却是又那样远。
她缓缓的合上了眼帘,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流出,垂在腰侧的手指差点把血液把皮肉都抠烂。
如坠恍惚。
“为什么……为什么……慕子仪……为什么……”秦尔卿的表情是那么的悲伤,眼中一片阴暗,好似光明与黑暗重叠交汇,她灵魂深处发出悲呛的呜咽。
秦尔卿大步上前,双手扣住慕子仪的双肩,不断的摇晃着。
慕子仪他静静的看着她,他的黑眸中摇曳着深深浅浅的颜色。
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慕子仪只觉此刻身体像是有一簇火苗在四肢百骸乱窜着,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给烧成灰烬。
为什么……
他要怎么给秦尔卿解释?
难道他要说,是因为他的私心,所以,他故意隐瞒这个消息,目的就是让秦尔卿再也无法原谅顾承珩。
“慕子仪……我是那么的相信你……我是那么的信你……”秦尔卿痴痴的望着他,最后只能悲伤一笑,恍惚着,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