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仪忽然伸手抚摸上她苍白如纸张脸颊,他嘴角一勾:“所以,桑桑,你是要为了一个段锦浓,而让那么多人家破人亡了?你心软段锦浓的遭遇,可是,他对别人所造成的伤害呢?“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抚过,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眉眼,带来一阵轻微的颤动。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如羽毛一般轻柔的划过她的心尖。
他嘴角依旧扬着那抹柔和的微笑,只是笑容深处夹杂着碎冰,一寸一寸的刺入秦尔卿的心尖。
秦尔卿可怜段锦浓,所以想要护他平安,她的爱是小爱。
而慕子仪一身正气,甘愿为了大爱而舍弃小爱。
这两种的爱的本质是一样的,没有任何的区别。
“慕子仪……”秦尔卿缓缓的垂下头,眼神有些迷茫。
“让我好好想想。”她深呼吸一口气,摆手推开了慕子仪。
慕子仪神色中划过一抹诧异,他说:”那你这是答应了么?“
秦尔卿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寒意,她抿着唇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答应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是警察,如果北宫真的倾覆,我希望你能够为段锦浓求情,不论怎么样,活着总是好的。只要他活着,就一切都还有希望。“
是的,只要人活着,一切都还有机会。
慕子仪眼中的神色变得凌冽,他上扬的唇角也猛的沉下:“你和段锦浓根本就没有关系,为什么要这样费尽心机的护着他?”
闻言,秦尔卿眼中的寒意一点点的褪去,她看着慕子仪的目光逐渐的变得柔和起来,她的嘴角轻轻的往上扬了扬,像是小荷初露尖尖角一般的美丽。
为什么护着段锦浓?
这个问题她也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她只知道一件事情,段锦浓做这些事情,一切都只是为了生存。
不然,听顾承珩的说辞,段夫人怎么容得下段锦浓?早就将段锦浓抽筋剥皮了。
可是,在慕子仪的眼中,他不会相信。
慕子仪始终认为,如果因为自己生命的不幸,就去将痛苦强加在别人的身上,这样的人是愚蠢而又可恨的,甚至是罪大恶极的。
慕子仪和夏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让他和她从此站在了两个极端。
慕子仪要牺牲一切,为国为民,他是一个好男儿无虞。
秦尔卿却要守护着这一切,在她的眼中只有两种人,对她好的人,和不好的人。
“对,没错我和他是没有关系。可我觉得,深情的人总归不该被老天所辜负。我夺走了他心爱女人的身躯,我自然是要补偿他一些的。你们没有任何人懂他对秦尔卿的爱,那是一种压抑到了骨子里的深情,他在绝望中咆哮,心脏满目苍夷。而秦尔卿就是他生命中最温暖的一束光。”秦尔卿的笑容依旧那么的温柔,她看着慕子仪的目光有些悲伤,眼中似有泪水在环绕。
秦尔卿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她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很是低沉和沧桑。
这些话,几乎是秦尔卿从牙缝挤出来的。
而秦尔卿却不会知道,正是因为她对段锦浓的好。不久之后,当她遭遇生死危机的时候,段锦浓也挺身而出。
慕子仪轻轻靠近因为激动而浑身颤抖的秦尔卿,他身体的温度一下子贴近到她的身上。
“你,别哭。”他如琉璃一般褶褶生辉的目光看着她,他的声音是那么的轻柔,在她的耳边轻轻的响起。
秦尔卿下意识的抬头看着他,她的那浅褐色的瞳孔中恍若翩跹着眩目的雪色华泽,眸中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霜雾。
就在她愣神的这一刻,他的手指已然覆上她的眼角,他的指腹轻轻的将她眼角的泪擦拭掉,他的动作是那么的温柔,那一双灰色的眼睛中仿佛洒满了耀眼的星辰。
“如果你能让段锦浓主动自首,或许还会有转圜的余地。你放心,既然是你的事情,我应你。”他轻轻的用手抚摸上她的发丝,眼神是那么的温柔而又专注,如哗哗流水。
慕子仪想,他终究是败在了夏桑的手上。
他知道永远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这是夏桑心中的痛。她取代了属于秦尔卿的一切,心中自然必定是十分不好受的。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劝服他,不过我一定会努力的。”秦尔卿垂下头,欣长的睫毛在眼部投下淡淡的阴影。
“你万事小心。”慕子仪收回手,目光幽深的看着她,嘱咐道。
秦尔卿默不作声的颔首。
“胳膊,还疼么?”片刻,慕子仪那双狭长的双眸忽然微微眯着,他看着秦尔卿,薄薄的唇瓣的轻轻的抿起。
秦尔卿抬起头看着他,他那张清俊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是当她触及到他那样幽深的眸子时,她的心骤然一紧。
秦尔卿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的抓紧了旗袍。
不知道为什么,秦尔卿总觉得慕子仪是知道的,他知道她这一刀,是她自己划的。
他好像也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她的苦肉计。
他的眼神深邃得如同静谧的深海,将她的影子深深的印了在他的瞳孔中。
“痛,不过好像我已经麻木了。”秦尔卿微微一笑,目光如冬日的大雾,白茫茫的,让人看不见她眸底的神色。
慕子仪的眼神变得有些灰暗,眼中的神色逐渐的变得黯淡。
“知道痛,以后就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了。桑桑,你该知道的,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义无反顾的相信你。我会相信,你想让我相信的一切。所以,你不要做这么傻的事情。你要知道,不论你怎么样,我都会始终的相信你。“他的如湖面一般平静的眼神,忽然裂开了一条缝隙,冰凉的水流仿佛在他的瞳孔中流淌着,将所有的肮脏和不堪都统统的清洗掉了!
他的眼神如同雨后的蓝天,那么的干净,那么的清澈。
轰……
秦尔卿即便再怎么样强做镇静,可是此刻她的心脏仍旧免不得震撼。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身姿愈发的显得单薄,如狂风暴雨中摇曳的玉兰花,好似下一刻,就要被吹落枝头,从此腐烂在雨后的土壤里。
她抓住旗袍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收紧,瞳孔不断的放大,显得她的眼神越发的寒冷。
“你都知道了。”她就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望着他淡淡的说了一句,仿佛这件事情一点也不重要。
慕子仪的眉头紧皱起来,他的瞳孔亮若星辰。
“是,从头到尾我都知道。”
他淡淡的声音,在这一刻却显得如此的阴寒,莫名的让秦尔卿的心头有些颤抖。
“你既然明知道是我的苦肉计,为何还要相信我!”秦尔卿猛地抬起头,目光犀利的看着慕子仪。
“我说过只要你是想要我相信的东西,我一定会信你的。”慕子仪唇角微扬,笑得温和。
“这一切是他们欠我的。”秦尔卿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她垂下头,低声呢喃道。
对,简明若没有错。
可是,谁叫她是简明深的妹妹呢?
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够达到她的目的,她都在所不惜。
“我会帮你的,我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的。为什么你能相信顾承珩,却无法相信我?”慕子仪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如晨露般朦胧的光华,耀眼至极。
闻言,秦尔卿回过神来,她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冷笑。
“慕子仪你和顾承珩不一样,我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你还有锦绣前程,以及你慕家的一切。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注定是要坠入地狱深渊的恶人,而你不该和我纠缠。”我可以害任何人,可是,对于你,我终究是不忍心玷污。
毕竟现在她,已经如此的不堪了。
慕子仪目光深邃的看着她,他抿着唇不发一言,眉头紧蹙着。
他的瞳孔中,隐约有星光流动,如月华一般璀璨无限。
说罢,秦尔卿便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她的背影在黑暗中显得那么得孤寂,她明明如此的瘦弱,可是她身上蕴含的力量,让慕子仪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转交处,他的眼中忽然浮现出了一抹幽光……
“可是桑桑你知道吗?顾承珩他要你去死啊!他为了维护段锦华,不惜要你去死啊!他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卷进舆论的漩涡,他选择了保护段锦华……那么你的存在又有多少的意义呢?”慕子仪忽然痴痴的笑了起来,他的眼中尽是担忧的神色。
而慕子仪却还不知道,秦尔卿一离开这里,就有人跟上了她。
由于白玉簪失窃的原因,整个北宫的人几乎都倾巢而出,导致于楼上由于人手不足则疏于防范。
秦尔卿正欲进电梯的时候,却被人一把勾住了脖颈,往后拖去。
她下意识的就要反击,却不料,那个人熟知她身上有伤,竟然直接挥起拳头在她的枪伤处猛的砸了一下。
“咳咳——”秦尔卿顿时整张脸色变得惨白无比,胸腔被这一拳给砸的四分五裂,她整个人灵魂被撕裂了,刹那间,她的五官都因为这剧烈的痛苦而显得扭曲,表情痛苦而又狰狞。
喉咙间,血液上涌,顿时她的嘴角边溢出了鲜红色的血液。
殷红的血液,和她的脸色形成了强烈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