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仪以为他说出这件事情之后,秦尔卿会愤怒,至少会难过,可是现在他眼前的这个人眼波静静的看着他,眼神平静如湖面,半点涟漪都未曾有。
她浑身僵硬的躺在床上,垂下眸,欣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流转的波光。
此刻的秦尔卿安静得过分,就好似那圆寂的老僧,她的眼神枯寂如那海面上吹过的风。
慕子仪目不转晴的盯着她看了许久,四周忽然变得沉寂,他最后到底是没有从她的脸色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你还要我与你说多少次?我和他不会有任何的瓜葛的。所以,他的去向我根本就一点也不在意。你忘记了他是谁了吗?他是顾承珩,他是CS的总裁,他要去哪里,我怎么能够阻止得了?与其如此,还不如放开胸怀,何必平添那许多的忧愁。”秦尔卿嘴角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她目光淡漠的看着慕子仪,说着这满口的大道理。
可是,她知道,她骗得了慕子仪,但是她骗不了她自己。
她猜想,也许他是在忙……
她想,或许他是出国去了……
她想过一千万种的理由来说服自己,纵然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他在身侧守护,但是多少她也听着护工怎么形容顾承珩对她好的。
她不否认,在听到那些话之后,她的心底是欢喜的。
至少,她的伤口不会如同现在这样扯着痛,好像有人拿着刀子将她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又好像有无数的蚂蚁钻入了她的肌肤里,啃噬着她的血肉。
“是吗?你当真能够用这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还是,你重生之后,依旧是那般的软弱无能,怎么?经历了那样惨痛的教训之后,你还是没有学会去面对真相吗?你现在相信顾承珩,就如你当初信任程晚遥那般。可是,你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你忘了?”慕子仪的眼神一凛,他逼近秦尔卿,削薄的唇瓣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声音异常的清晰明亮,如那磨得锋利的刀。
毫无疑问,慕子仪此举无非是将秦尔卿心中的伤疤狠狠的给揭开了。
他要她记住曾经的痛苦,时刻不得掉以轻心。
因为简明深不敢相信,如果这一次,顾承珩也如简明深一般对待秦尔卿,那么秦尔卿最后恐怕是会疯掉的!
简明深和顾承珩不一样。
顾承珩曾经在她的心中占据过很大的地位,是她心底的顶梁柱。
“别拿顾承珩和简明深相比,顾承珩他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不一样……他是不一样的!你听见没有?他是不一样的……”秦尔卿好不容易收敛入身体中的刺此刻又猛的伸出来,她不顾伤口的疼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看着慕子仪的眼神冰冷而又倔强。
许是慕子仪戳中了秦尔卿的痛处,秦尔卿的眼眶竟然泛红了,她惨白着一张脸,气喘吁吁的靠在床上,如那即将枯萎的残花。
慕子仪的眉宇之间迸发出一道凌厉的怒气,他轻声呵斥道:“不一样?曾经在你的心中,程晚遥也不一样,你说得她干净得如同小白兔,可是后来呢?”
说到此处,慕子仪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嗜血的笑容。
闻言,秦尔卿的眼中生出了一丝惧色,那是对过去回忆的痛苦和绝望。
“后来,是这只小白兔毁掉了你的一切!你的存在挡着了她的路,哪怕,你们是好姐妹,她也要除去你……”慕子仪看着秦尔卿的眼神逐渐的变得可怜。
“慕子仪你给我闭嘴,我不要你的可怜……你不要用这么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曾经是我蠢,是我太天真……因为没有拥有过温暖,所以迫不及待的迎接阳光,可是我忘记了阳光也是刺眼的……”慕子仪的眼神就像一根枯藤,狠狠的将秦尔卿的心脏给缠住,最后枯藤慢慢的收力,将她的心脏彻底的挤爆。
秦尔卿双手紧紧的揪着住被褥,牙齿死死的咬着下唇,她的肩膀因为动怒的原因而颤抖着。
“可是你现在想要我怎么做?难不成,你要我跑去段家大闹一场?还是拿把刀杀了段锦华?亦或者你还有更好的办法?”说到此处,秦尔卿眼里含着泪水,痴痴的笑出了声来。
她秦尔卿岂会是那般没脸没皮的人?
上门捉奸的事情,她干不来,也不屑干!
“我只是想让你调查清楚段锦华和顾承珩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不然,段锦华这个女人,会坏事的。现在北宫的势力已经越来越复杂,怎么你还想龙腾集团也加入进来搅浑这锅水吗?”慕子仪眼神里充满睿智,他如穿着白色的风衣缓步朝秦尔卿走来,站在耀眼的灯光下。
慕子仪的声音如湖水,淡然而又自信。
“慕子仪你为什么突然注意到了段锦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秦尔卿敏锐的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慕子仪一向只关心怎么抓住简三爷的合作方,哪里来的闲工夫还能注意到这个段锦华?
慕子仪抬眸看着秦尔卿,罕见他不再温润如春风,而是板着一张冷脸,他这样严肃的表情倒是秦尔卿的心情也变得忐忑起来了。
“你不要管这么多,总之你记住,我不会害你的。”慕子仪的声音掷地有声,犹如一颗炸弹丢尽了深海中,而后激荡起了数十丈的水花。
话落,秦尔卿猛然想起了那日在简明若的病房中,夏桐被简明若责骂的事情,眼中生出了一丝冷意。
“慕子仪,我若告诉你,我想动简明若呢?”秦尔卿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她的目光宛若利剑,凛凛寒芒,夺目而又刺人。
“我知道你不会。”慕子仪没有辩解什么,他很了解夏桑的性格,绝对不会牺牲无谓的人。
“连周婉你都不能见死不救,又何必简明若呢?”慕子仪的声音传来,字字有力。
“真不知道告诉你,我还是我,究竟是错还是对!”末了,秦尔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有些后悔当初的冲动。
闻言,慕子仪倒是笑得云淡风轻,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
“怎么?莫不是你现在后悔了?”慕子仪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秦尔卿的头顶。
他宽厚的手掌,如同温柔的水浪,一波又一波的袭卷着秦尔卿的身躯。
“罢了,今日我来得太久,该回去了。你需得记住我对你说的事情,如果有朝一日段锦华成为你的敌人,那么,她绝对比程晚遥的心思还要恶毒上千百倍!”待了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慕子仪就要匆匆告别了,他语重心长的说道。
秦尔卿莞尔一笑,冷静的异乎于常人。
“段锦华有心脏病,据说活不了多久。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庸人自扰?”秦尔卿淡淡的说道。
闻言,慕子仪的眉头蹙着,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心脏病……或许她是能够活下去的,只是不知道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总之,你想办法调查清楚她和顾承珩,我会想办法再来联系你的。“说罢,慕子仪便转身朝病房外面走去。
只是刚走到一半,慕子仪的脚步猛然停滞住,他转过头来看着秦尔卿说:“段锦浓,如果你能利用他,那么不管是我的事情还是你的复仇,都会事半功倍。许多生意上的事情都是段锦浓在做中间人,至于简明深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为什么简三爷要这样对段锦浓好?”秦尔卿的看着慕子仪,下意识的出声问道。
话落,慕子仪的唇角一扬,那双灰色的瞳仁中迸射出一道冷厉的光芒,他挑眉看着秦尔卿,反问道:“你以为将段锦浓一个私生子推到众人之上是为了他好吗?”
秦尔卿目光直直的看着慕子仪,她半响没有开口说话。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段锦浓,那么就只剩下利用了。
果然,在北宫中,还是利益最重要。
“你是说,段锦浓表面很受简三爷的器重,实际上不过是一个替死鬼?”秦尔卿冷静下来之后,轻声问道。
“倘若简三爷真的对段锦浓好,就不会让他沾染那么多毒。说到底,段锦浓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简明深铺路而已。像简三爷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若是哪天事情败露,段锦浓绝对是被推出来送死的!简三爷虽然不喜简明深,但是也不会将所有的生意交给一个外人。所以,从头到尾,段锦浓就是替代品。”慕子仪的声音犹如月下清冷的风,给段锦浓这三个字平添了许多了忧愁和可怜。
只是有一点,慕子仪猜错了。
段锦浓是替死的不错,可是他却不是简明深的替代品。
在简三爷的眼中,一个下作女生的孩子怎么配继承他的产业?
秦尔卿的手冷得发麻,她目光惊骇的看着慕子仪,有些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可是,只有这样才能给很好的解释,为什么段锦浓一个私生子会爬到今日这样高的地位。
“你好好消化一下,如果你能利用段锦浓,说不定你的仇就指日可待了。段锦浓,他对你或许会有那么几分不同。人人都说他是花花公子,可是我看着,他却对你有几分真心。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敢和顾承珩叫板?”慕子仪自言自语的呢喃道,如果他还有其他的选择,他也不愿意为了成就自己,而将段锦浓给推出去的。
但是上头的命令已经下来了,必须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