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人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衬衫,袖子随意的挽起来,他坐在画板前,右手拿着铅笔不停的在雪白的宣纸上勾勒着。
天空的光芒透过落地窗洒落在他的身上,他就像是隐入了云层之中一般,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庞散发着烨烨光辉,他的神情无比的专注,眉头微微的拧着,修长的手指在纸张上划动着。
此刻,天地间仿佛都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她恍惚之间,能够听见窗外梅花被吹落枝头的声音。
这一刻的顾承珩干净而又美好,他的身上不再是那股阴冷的气息,而是一股明媚而又纯净的,叫人从心底里喜欢他。
现在的顾承珩,竟然让秦尔卿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一幕出奇的令她觉得很熟悉,她不是个画画的料子,相反夏桐和顾承珩是天赋异禀,而她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顾承珩的素描画格外的传神,可是,他偏偏谁也不画,最爱画的人无非是那个住在他心中的夏桑。
每当顾承珩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画画,他不止折磨自己,他还折磨夏桑当他的模特。
他有时候一画下来就是一整天,而夏桑只得咬着牙,由着他画。
因为顾承珩会画画,夏桑还练就一个削铅笔的好本领,这都是叫顾承珩给逼迫的。
那个时候的顾承珩活脱脱的一个二世祖,他若画画,就一定要夏桑给他削铅笔。
秦尔卿站在原地,过去的记忆缓缓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的嘴角竟然轻轻的扬了起来……
她双手紧紧的交握在身前,她抿紧了唇瓣,目光灼灼的看着顾承珩。
她害怕打扰他的安静,连大气都不敢出,屏息的看着他那那清瘦的背影,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勾勒出人像的模样。
毫无意外的,画像上的人是夏桑。
可是,秦尔卿看着那副精致的素描画,她却是再也笑不出来。
人物的五官虽然是夏桑,可是眉宇之间流露出来的气质却不再是倔强和青涩,反而还带着一股清冷和狠厉。
不止秦尔卿瞧出问题,这幅画的创作者自然也是看出了端倪。
他轻声笑出了声,伸出细长的手指抚上那人像,一寸一寸的抚摸而过,眼神中的温柔如同天上洒下来的月光。
画的是夏桑,可是他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所以,导致于这副属于夏桑的画都成了四不像。
“桑桑……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来看我吗?哪怕,入梦一场都不肯么?你就决绝到了如此程度?你可知,我真的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这个臭丫头!”说着,顾承珩清晰明亮的声音逐渐的变得低沉沙哑,好似一批上好的锦缎,被人划破了丝,显得那样的突兀。
听到此处,秦尔卿的眼眶中也再次蓄满了泪水。
顾承珩如此高傲而又自负的人,会如此难过,想必是真的将她记在了心底。
秦尔卿想要说话,而她的喉咙就像被人堵上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压着她,让她快要窒息,喘不过气来,下一秒就要死去。
秦尔卿的手指紧攥成了拳头,锋利的指甲刺入了手掌心,掐出了月牙白,她却依旧未曾松开一分。眼里的绝望和悲痛,如那漆黑的夜色,给人一股沉重和浓郁的压抑感。
“顾承珩……”半响之后,秦尔卿咬着唇瓣,嘶哑的声音响起,在顾承珩的心中激荡起一阵一阵的水花。
啪——
顾承珩不可思议的回过头来,他的指尖一松,铅笔便径直掉在了地板砖上,就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样,朝秦尔卿的方向滚落而去。
最后,那杆铅笔孤零零的躺在了秦尔卿的脚边。
她看着这支铅笔,眉宇之间闪过一抹悲戚之色,下意识的蹲下身,伸出手捡起来了铅笔。
“你的……笔。”她缓步走到顾承珩的面前,她的声音一如方才般喑哑,甚至还带着几分哭腔。
说罢,秦尔卿就伸出手,将铅笔递给了顾承珩。
顾承珩眯着眼,削薄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也不说,目光犀利的看着秦尔卿,像是要在秦尔卿的心上捅出一个窟窿。
“秦尔卿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上来的?”顾承珩的眼神忽然变得阴森,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秦尔卿,语气也是格外的冰冷。
秦尔卿吸了吸鼻子,抬眸看向顾承珩,“周婉出事了,这关乎到你和简明深的合作,所以我们必须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
“你错了,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我说过,我不留无用之人。”顾承珩冷冷一笑,故意忽略了秦尔卿眼中一刹间流露出来的脆弱。
说罢,顾承珩伸出手一把夺过了秦尔卿手中的铅笔,不发一言的继续画着自己的画,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就像被人精心雕刻出来的石像一样,冰冷而又无情。
“顾承珩……”秦尔卿目光有些受伤,她看着顾承珩的目光有些诧异。
此刻,秦尔卿只觉心痛得难以呼吸,她的心尖和四肢就像被人狠狠的插上了一刀!
痛得她不敢挣扎,只是目光怔怔的看着顾承珩,眼睛里含着泪光,如夜空上盛放的焰火一样带着极致的绚丽。
秦尔卿因为他那样冰冷绝情的话而变得颤抖,她的肩膀不停的抖动着,如一朵娇弱的花在风中摇曳着,是那般的脆弱。
“既然如此,那你当我今日没有出现过。”秦尔卿沉默了良久,她强势的逼退了眼中的泪光,机械的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的往楼下走去。
一瞬之间,她的身影是那样的萧条,好似柳絮在风中孤独的飞扬着。
他不管她的死活。
他明知道,简明深那样狠辣的人,会要了她的命。
可是,他说和他无关。
想到此,秦尔卿的心一寸一寸的凉下去,她整个人就像被人丢入了冰窟里面,冷得她的眉毛都结了一层淡薄的冰霜。
在秦尔卿离开之后,顾承珩画画的手却是停下来了,他那双细长的丹凤眼中闪烁着凛然之气,直接将手中的铅笔给扔出了。
最后,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心。
他起身大步朝楼底下走去,拿了一件西装外套就离开了别墅。
不过几分钟的时候,等他出来,别墅外面竟然已经没有了秦尔卿的身影。
顾承珩的眉头蹙成了一座小山,直接驱车离开。
而这边,秦尔卿还在想怎么找周婉的时候,简明深电话打了过来。
“秦尔卿我限你十分钟之内马上赶到北宫娱乐城,若是周婉有事,我要你和顾承珩陪葬!”简明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阴沉冰冷,比起来往日来,还更加的多了一丝慌乱和绝望。
说罢,简明深还不等秦尔卿回话,他就径直挂断了电话。
旋即,秦尔卿直接驱车往北宫的方向而去,她扭着方向盘的手,都隐约有些僵硬。
其实,她不怕简明深。
可是,她不想在背负一条血债。
索性北宫娱乐城这个时候还未曾开始营业,人还很少。
秦尔卿将车停在了北宫外面,她还未下车,便有人赶忙来请她。
“请顾少夫人赶快去顶楼。”服务员的眼中也带着慌乱之色。
秦尔卿没有多问,直接跟着服务员做观赏电梯去了顶楼,北宫的楼层并不算高,不过只有十层而已。
到了顶楼的时候,这里早已经围满了人,简明深站在顶楼的边缘,他那白衬衫上尽是殷红的鲜血,就连他的脸上和手上都染上了血污。
看见秦尔卿,简明深那绝望的眼神忽然升起了光辉,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
“周婉!你若敢跳下去,你信不信我将秦尔卿推下去陪你?”简明深细长的手指尖锐的指着秦尔卿的方向。
伴随着简明深如狮子般的怒吼,秦尔卿这个时候目光才越过人群落到了站在顶楼阳台的周婉。
轰……
周婉穿着一条雪白的连衣裙,站在呼啸的寒风中,她的裙摆被风吹得飞扬起来,她的左手手腕之处,有着一条显眼的伤口,此刻殷红的血液如同三月的桃花一样,从她的指缝中缓缓的往下流淌着,好似从刀尖上坠落的绯色桃花,带着一股浓重的悲哀……
她那及腰的栗色的长发凌乱的贴在脸颊上,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又自负的笑容。
“卿卿……你终于还是来了……”周婉没有去管流血的手腕,而是将目光落在了秦尔卿的身上。
她的目光不似往日的灵动活泼,带着一丝深沉的绝望,犹如盛开在黑暗中的曼陀罗一样,一颦一笑都带着致命的剧毒。
秦尔卿拨开重重的人群,站到了简明深的身旁,静静的看着眼中一片黑暗的周婉。
“我来了。”秦尔卿平静的说道,声音犹如飞絮的梨花,轻柔得如同羽毛。
“秦尔卿……我还是想要问一句,为什么……因为你的私利,你要将我推上绝路……因为一个顾承珩,你要我们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周婉说着说着,竟然低声哭泣了起来,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凄厉,一刀一刀的剐着秦尔卿的心窝子。
秦尔卿抿着唇,看着周婉的目光深沉得如化不开的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