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儿？”
红霞边解围裙边跑过去。
丁睿一和云朵互相看了一眼，继续进了饭厅。
山村人的饭厅不比城里人的餐厅讲究。
就一张大圆桌和十把椅子，旁边一个大橱子，再无其他。
简洁，但却很大气。
不一会儿，文虎手中抱着一坛子酒回来。
云朵看了看睿一，刚才跟进厨房是怕红霞在饭菜里做手脚。
此时这坛子酒到底要不要喝？
睿一朝她微笑着摇头，并指了指酒坛，意思是叫她不用担心，那酒封着坛口呢。
文虎把酒放在一把椅子上，说：“这是我二叔家的酒，深埋在地下有二十几年了，本来是打算给女儿做陪嫁的，结果我堂妹不听话，嫁了个外省人。”
“前些天二叔把它挖了出来，我买来准备在店里好卖给客人，今天咱们先尝尝。”
“红霞，你去把工具和垃圾桶拿过来，我要开坛子了，一会儿泥巴别掉地上。”
文虎嘴里絮絮叨叨的，显得异常热情。
这让云朵很不自在，她心软，最受不得别人对自己好。
睿一则没有什么表情，他默默地看着文虎熟练地开酒坛，看着他把酒倒入一个玻璃酒壶里。
瞬间，整个饭厅酒香四溢，就连不喝酒的云朵闻了都一种酥醉的感觉。
“哇……这酒好香呀？”云朵深呼吸几口。
“对，真的挺香的，过去的山里人和外界隔绝，也没钱去买酒，想喝酒全靠自家酿，代代传承下来，酒酿得越来越好。”文虎边倒酒边说。
“你现在就是打算回家来开这间民宿？不再打算到其他城市去打拼？”睿一试探他。
“不了，我也在外闯荡累了，红霞也不喜欢城市里那些灯红酒绿的生活，我们现在都这年纪了，只想回这原生态的地方好好过过小日子。”文虎一边敬酒一边感慨。
睿一喝着酒，眼睛却在不时地看着他们俩人。
看得出他们确实是想安心过这种日子下去。
可是文虎毕竟犯了那么多的罪，不把他交给警方处理实在说不过去。
桌上的四个人各自怀着心思。
睿一默默地喝酒吃菜，心里矛盾的是要如何把文虎交给警方。
要交出去只需一个电话这么简单。
可一旦交出去，眼前的这片和美瞬间就不复存在了。
当然，他也没有心软到这种地步，为了一坛好酒、一间民宿就放过一个罪犯。
但是自从进了文虎的家，他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云朵则是一直在担心，毕竟强龙斗不过地头蛇。
这是山里，是文虎的老家，他是这里唯一有文化、唯一有头脑的人。
又是在大都市里混过的人，如今回山里来带着山民们创业，自然是家家户户都感激他、拥戴他。
文虎如果要对付她和睿一，只要他一声吆喝，蛮横无理的山民们就都会围拢过来。
红霞是四个人当中最担心的。
她担心喝完这顿酒，文虎就要被警方带走了。
本来以为自己重新有了一片自由可以呼吸的天空，可以这么安逸的一直过下去。
却没想到才不过短短日子，这份幸福就将破碎。
文虎则是大口喝着酒、大口吃着菜。
他已经看开了，丁睿一报警，他绝不逃跑，等着警方来，然后束手就擒。
前半生该吃该喝该享受的，他都已经享受过了，值了！
“哎哟，锅里的肉该好了，你们先吃着，我去送饭，很快就回来。”吃到一半的时候红霞匆忙起身。
“大姐，你去送什么饭？我去帮你吧？”云朵也站了起来。
“不用不用，你们都不用去，红霞，肉让它再炖会儿，炖烂些更好，饭不急着送，两个半小时前才送的饭，这会儿送去也吃不了。”文虎把她们拦住。
“送什么饭呀？”睿一随口问。
“……哦，没什么，来来，吃菜吃菜……”文虎显然不想说。
这让睿一和云朵心里蒙上了一层疑惑。
文虎的家里藏着人，虽然不能肯定是凌英杰，但可以怀疑是他们的其他同伙。
桌上，文虎也没有极力劝酒，他怕劝酒又故意之嫌。
再说，人家小情侣俩是来旅游散心的，劝人喝醉有什么意思？
酒足饭饱之后，红霞很利索地收拾好了桌子，到厨房去把碗筷全洗好了。
然后打开大蒸锅的锅盖，里面是三层。
第一层炖着相同的十二碗猪肉，肥瘦相间，看着就有胃口。
第二层同样是十二份，这层炖着的是鸭汤，十二盅炖罐里漂着三四块鸭肉。
底下一层炖的是笋，这大概是山民们自己挖的笋，同样是十二份的笋蒸肉。
云朵一看，心里有些惊慌，他们这儿难道还藏着十二个人？
虽然他们家开的是民俗，但是文虎之前说过，这两天家里很清静，没到周末都没有人上山来玩儿。
所以可以排除是送去给客人的。
“大姐，这些是送给谁的呀？”云朵边帮忙边问。
“这些是送去给老人们的，他们一辈子难得吃上肉，如今到老了，就让他们每顿都吃上肉。”
红霞麻利地把三个十二份的肉装进了两只大箩筐里。
文虎进来挑，红霞擦了擦手也跟着出了厨房。
到了大厅，文虎放下箩筐，让红霞给睿一和云朵泡好茶，让他们在大厅休息，自己一会儿就回来。
“这样吧，我们也跟你们一起去，反正是来玩的。”云朵提议。
“那……好吧。”红霞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一座种满花草的小院子里，十来个老人正坐在小椅子上晒太阳聊天。
看得出这些花草是刚种不久的，有些还蔫着，不知道是否能成活。
老人们一见文虎挑着饭菜进来，一个个都笑嘻嘻地起身。
“虎仔，这么快就又来送饭了呀？”
“虎仔，以后别这么麻烦，都跟你说了一天送两顿就好了。”
“就是，要不是你回来，我们能一天吃上一顿就不错了。”
睿一听着心酸，这些都是什么老人呀？日子会那么苦吗？
他一个生长在大城市的人根本不会想到这些。
从老人的言语中睿一知道了一个大概。
原来他们都是孤寡老人，虽然国家每月有补助给他们，但是他们年纪大了，手脚不便，无法照顾自己。
文虎回来后收拾了这间院子，把老人们全都接过来，他和红霞来照顾。
此刻，睿一心里做出了一个他最不想做的、有违法律的决定。
那就是：他要放他们一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