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是欧阳植的生辰,慕容康担心玲珑的安危,他在许府门口守等了一天一夜也没见有坐轿出入,直到这天傍晚玲珑坐着轿子从许府出来,慕容康料到她这是要去赴王爷的生辰之宴,于是便尾随在行队后面跟着一同跟着去往王爷府。
玲珑在王爷府门口下轿,被王府管家殷勤的请到里面。
王爷的生辰一向隆重,王爷正是习惯挂着庆生的名头来与自己的党派联络感情,顺便再拉几个人加入阵列再好不过。庆生大典一般举行在中午,到了傍晚已经结束。宾客散去,只剩下家仆们在清扫院落。即使到了傍晚宾客离场,而整个王府仍能感觉到未散尽的那热闹的气氛。玲珑是趁着客人散去后来的,每年这会儿她就是来与王爷吃个家宴。
王爷知道玲珑要来,早就摆好宴席只等她入座。
玲珑进了屋子,丫鬟引她坐下,先为她盛了汤,又准备好碗筷。
过了一阵,欧阳植才进来。
玲珑站起身来行礼,“祝王爷生辰吉乐!”
“坐吧。”
偌大的家宴,满桌的佳肴,同庆的竟只有玲珑与王爷两人。玲珑不禁苦笑。
欧阳植坐下来,先到上一杯酒喝了两口,再拿起筷子来吃了些肉。他却没看到玲珑动筷子。
“吃啊?难道我府上的饭菜不合你胃口?”
玲珑浅浅的笑了笑说道:“玲珑只是觉得这偌大的家宴竟只有你我二人,不禁感到有些凄冷。”
王爷听她这话不禁大笑,“玲珑你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他说着再次夹起一块肥肉。
“从我父亲死后。”
王爷放进口中的肉咀嚼到一半停下来,他把目光转向玲珑,只见她目光发直的盯着火光,王爷继续咀嚼再喝下一口酒把口中的食物吞下了去。他对她简单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舅舅在天之灵会庇佑你的。”
玲珑把目光转向欧阳植:“王爷可曾梦到过将军?”
王爷谅她是触景生情怀念将军便不予计较。他眨了眨眼,躲避开玲珑的眼睛才说道:“那是自然。”简单一句后拿起酒来继续喝。
玲珑继续追问道:“你梦到他什么?”
王爷故作安慰道:“他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看来我爹爹还是更挂念他的亲外甥啊,我怎么却连一次也没梦到过他。”玲珑继续喋喋不休的说道:“我记得父亲生辰那天也如同今日王府里这般景象,宾客络绎不绝,那些清脆的欢笑声,那些冠冕堂皇的庆贺声,还有那礼花绽放的吵闹声……”
王爷坐在一旁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玲珑的话就像咒语一般让他感到焦虑不安。
“玲珑你醉了,来人啊,把郡主带回府早些休息!”
周围的丫鬟上来就要将她带走,玲珑大吼道:“走开,别碰我!”
丫鬟们只好停下来。
欧阳植终于发觉到玲珑今日的异样,他示意丫鬟们都出去,等着看她究竟要在他面前耍什么花样。
玲珑站起身来转头看向欧阳植冷冷的说道:“然后烟花终于声响起,所有宾客都热闹的聊着天,谁会知道有个女人正提着你给她的刀潜入父亲的卧房里……”
巧合的是玲珑话音刚落,外面适时配合的响起礼花。
欧阳植啪的一声将筷子摔在桌子上,他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露出恶狠狠的目光紧紧看向玲珑,他这副模样是玲珑从未见过的。然而她不怕他,她今日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她只求一个真相。她继续激怒他,“是你命人杀死我爹,是你……”
“玲珑,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是不是欧阳在宥,是不是他!”他的声音一句高过一句,几乎就要将玲珑吞灭。
玲珑看他这副狼狈的样子,这回她终于相信了。她哽咽着笑道:“你害怕了?不怕活人反倒怕死人了?你午夜梦回的时候常看到我爹吧!他与你都说些什么,是嘱咐你这个杀人魔好好照顾我吗?”
欧阳植狠狠的甩了玲珑一个耳光将她打在地上,转而他后悔想去扶她,玲珑却躲避开来。他情绪激动地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杀舅舅,这些都是他们骗你的,太子这么做就是想挑拨你我的关系,太子是怕我抢了他的位置,玲珑,是他陷害我啊!”
“太子已经是太子,将来也会是皇上,他何必担心你会抢他的位置。反倒是你一直觊觎太子之位吧!”
欧阳植百口莫辩。
玲珑靠着墙壁努力站起来。欧阳植拔出剑来强行放到玲珑的手里,“来,剑就在你手里,现在你也来杀了我啊!杀了你这世上唯一的哥哥。”
玲珑根本已经无力提起剑来,她的手一松将剑落地。
她哭着说:“你知道我杀不了你,我也不想杀你。但从今往后你我兄妹恩断义绝!”
欧阳植从地上捡起那把剑将其装入鞘中。他让自己镇定片刻对玲珑说:“今日之事我就当从没发生过,从明天开始你要向皇上请示自愿入宫照顾太后,永远安安稳稳的待在太后身边再也不要出宫,免得被不相干的人利用。”
“你……”玲珑含着泪狠狠的看向他。
欧阳植怎会让一个知道自己秘密的人活着离开,只是玲珑郡主从许府来为他庆生这件事有目共睹,他既无法扣押她更无法杀了她。他走到玄关准备开门又忽然站住,临走前他嘱咐道:“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人活着不能总太自私。虽然你娘不在了,但你也为你那古稀的祖母想想。只要你在宫中好好待着,我保证许府平安无事。”说罢欧阳植出了房间。
慕容康就在房顶上观察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虽然他听不清里面两人的对话,但看他们的状况,有好几次他欲要冲进去将玲珑救走,只是没到万不得已他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慕容康看到欧阳植愤袖而去,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玲珑整理容妆后也从屋子里走出来,丫鬟们随即便跟随她出了王府。她一出门就看到慕容康站在她马车旁,她朝着慕容康缓缓走来。慕容康看她一脸泪痕,忍不住想要拥抱她。
“你怎么还在?”玲珑淡淡的问道,话音里还有未咽下的哭腔。
“我等你出来,送你回家。”
玲珑回头看了看,怕王府的人尾随。她没有理会慕容康径直上了轿子。
慕容康就这么一路跟着坐轿回到许府门口。
玲珑从里面出来,让抬轿的轿夫和丫鬟先进去。她独自走到慕容康面,她脸上的泪痕变成了冷漠,“你回去吧,别再来找我了。”
“玲珑,你怎么了?刚才王爷没有把你怎么样吧!他对你都说了什么!”
玲珑转移话题道:“太后病了,明日我就要入宫看望太后,这段日子可能都回不来。你照顾好自己,别再为我担心。”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慕容康转身想拉住她,却看到她冷漠的眼神。
玲珑站定,她想了想才对他说道:“过一阵就回来。”说罢玲珑便转身走进门去。
“我等你。”他喊道,却没见玲珑回答。
慕容康看着许府的大门紧紧关闭,看着玲珑的身影从眼睛里消失,他才缓过身来,失魂落魄的朝山木园走去。
他却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人尾随多时,一直跟着他回到山木园。
盛夏的夜是昂长而闷热。露珠用一整夜的时间才凝聚在枝叶上,到清晨方才滴落成水。
王府里昨日欢闹的场景终于在夜半十分恢复到往日的死寂。每当王府里的丫鬟们疲惫不堪酣睡之时,只有王爷的书房还亮着光。他背着双手在书房里左右徘徊,如坐针毡。天道会现在还需要更多的时间韬光养晦,欧阳植本想先恢复天道会的实力再慢慢对付太子,他没想到太子竟先对玲珑下手向他发起挑衅。太子夺去欧阳植实在太多东西,除了父皇和太后的宠爱之外,自然就是权力。欧阳植从外征战归来,皇上竟因纪念过世的萧贵妃却把太子之位传给了不到十岁的欧阳在宥,简直可笑之极!现如今他竟还来挑拨自己与玲珑的关系,王爷握紧拳头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杀了太子。
这时王爷派出去跟踪玲珑的探子回来了,黑衣探子敲了敲书房的门。王爷放声让他进来。
“查探到什么吗?”欧阳植问道。
“回禀王爷,果然不出王爷所料确实是太子在操控一切。”
欧阳植兴奋起来,“哦,说的详细些。”
“奴才跟着郡主回去,发现一路上都有一个奇怪的家奴守在郡主的轿子后面,到了许府他却没有跟着一同进去,反倒是转身离去了。奴才便一路尾随他,竟然跟他来到了太子常居住的山木园。”
“很好!你最近就守在山木园附近暗中观察,看还能不能发现一些别的什么,既然太子这么着急想想要向本王发起进攻,那就不能怪本王不顾兄弟情谊了!”
“是!”探子遵命后先行告退。
探子走后欧阳植坐下来,他抬头望向天边的明月,此时此刻玲珑说的话一句一句回旋在他耳边让他头痛不已。说他欧阳植是个冷血的魔鬼也罢,说他杀人如麻也罢,全都不能动摇他一统江山的阻碍。欧阳植把目光收起来,闭上沉沉的双眼聚精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