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完烟,心下做出决定,苏令扬敛起所有情绪,淡淡的睨着苏家家主,迎上那双细长浑浊的眸子,矜傲颔首,“不错,是父亲的要求,父亲并不心软,只是有些事儿不太方便在现在解释,所有请大哥见谅,等事情结束,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他会给一个交代,等他坐到那个位置,定会为委屈的虞欢讨回公道。
“是吗?”苏家家主眸中闪过一抹疑惑,迟疑了半晌,终于点头道:“那你带她走吧,看着她,我不知道会不会做出点什么事儿。”
就在苏家家主和苏令扬私聊之际,先前那目睹了一切的保镖,再度将这些话听在了耳中,待他回到车里后,便听向来喜怒不定的主人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保镖一个心悸,连忙汇报道:“报告主人,我拿到了苏家小姐的头发。”
“嗯,她被为难了吗?”
男人伸出手,感觉到保镖将盛着苏虞欢头发的袋子交给他后,便轻轻的收拢了五指,捏了捏那根几乎不占空间的头发,他心下蓦然涌起不知是酸是甜的情绪,感觉到保镖微微诧异的目光,他收好袋子,淡淡道:“开车,我们回去。”
“主人,苏小姐无碍,只不过苏家……”
瞧着苏家家主那不甘心的样子,似乎要对苏小姐下绊子了。
“DNA验证最快几天才能出结果?”
“三到七天,但交给我们的人,只需要一天。”
男人微微颔首,刀削般的眉目轻轻扬起,似乎对DNA的结果极其的期待,通过调查,他得知苏虞欢的母亲的确叫做容楚,可通过照片对比技术,他忠心耿耿的手下告诉他,那墓碑上的女人并非容楚,只不过跟容楚极为相像罢了,但是,对方的女儿苏虞欢,据说她有一双跟容楚一样的狭长凤眼,他能想象的到,那双眼眸该是多么的熠熠撩人。
半晌后,保镖推着男人下了车,回到历经百年风霜的老宅。
又过了一会,有人打开男人的房门,毫无自觉的闯入他的地盘,甚至占据他那张特制的大床……
男人嗅到熟悉的气息,精准的转头,面向躺在床上的人,准确来说,通过脚步声和熟悉的点心香味儿,他就已经猜测到来人是谁,整个家族,也只有这么一个家伙,被准许肆意进入他的房间,就连他的父母,也没有这个荣幸。
想到这家伙的恶趣味,他微微蹙眉,毫不客气的道:“谦,我饿了。”
“这就喂你,爵,你先说说,你今儿去哪儿了?”
容谦躺在容爵的床上,闭上眼假寐了会,感觉到从容爵身上散发出的冷意,这才翻了个身,下床将买好还保持着温度的点心,慢慢的喂到了他的口中,能劳他动手的人,至今不超过二个,容爵是一个,容家老顽童是一个。
“谦,容楚的女儿去了苏家本家,而且她会截穴术……”
闻言,容谦的手微微一抖,转而拐了个弯,拍在容爵的脑门上,玩世不恭的温柔道:“爵,说过多少次,要叫姑姑,容楚姑姑。”
容爵的脸色一沉,倏尔背过身,冷哼一声,“要我叫一个骗子,叫姑姑,我做不到。”
第二天。
容爵从手下那边拿到了那份DNA亲子鉴定书,当他将这份东西交到容谦的手中时,容谦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原本他想将这张鉴定书交给姑父陆建峰,并且将苏虞欢接到容家的,可联系过后,却发现苏虞欢正在回S市的路上。
下午三点左右,苏虞欢和苏令扬终于到达了S市,同一时间,老爷子也接到了他们回程的消息,并且亲自跟管家下达了命令——
苏虞欢回到老宅后,先来他的书房。
苏家的老宅位于S市的旧城区,旧城区经过建设,已堪比新城,而苏家的老宅是一座民国时期的德国建筑,已被政府重点保护,老爷子在这儿住了大半辈子,自是不愿意离开老宅,苏父和苏母几乎搬出老宅,但近来不知什么原因又搬了回来,这让平日里略显安静的老宅又热闹了起来。
这些都是苏令扬在路上告知苏虞欢的,其实算起来,这是苏虞欢真正意义上的第二次回苏家老宅,并且要暂时住在老宅,但她并不担心苏静雅找茬,因为很快她就会自顾不暇。
回到老宅,管家便将老爷子的话复述给苏虞欢,她大概明白了,老爷子知晓了本家那边发生的事儿。
“咚咚——”
敲响书房的门,老爷子答应了一声后,苏虞欢才进了老爷子的书房。
这间大约四十平的书房被布置的大气至极,书房里的所有物件都是上了年岁的老东西,以苏虞欢的眼力,只能瞧出那张桌椅是黄花梨的,却不知是不是,但能被老爷子收藏并且使用,不是的可能性很小。
最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坐在书桌前的老爷子,而是他拿在手中盘玩的那块羊脂玉佩,老爷子发现了苏虞欢略带探究的目光,所以他停止了摩挲,将玉佩收入了怀中,这才轻轻抬首,对着她招了招手,面无表情却温和道:“坐。”
苏虞欢点了点头,还在思虑那块玉佩,她并不是心生贪念,而是觉得那块玉佩有些眼熟,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但现在老爷子小气的收了起来,一时间,她又想不到,便将这好奇的念头压在了心底,对上老爷子有些浑浊却透着精明的眼眸,这次那深色的眸子里并无多余的情绪,却也没有亲切,看着她就仿佛看一个陌生人。
“本家那边的事儿我知道了。”
老爷子的语气淡淡的,可仔细听来,却能够听出一丝异样,望着年轻胆大的苏虞欢,他晦暗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精芒,见她不语,仍是淡淡道:“苏威延虽不成器,但好歹是家主的儿子,下次再见到他,惹不起便躲着吧。”
咦,这话说的,是担心她触怒本家,还是有着别的含义?
一时间,苏虞欢微微愣住无法反应,直到听到老爷子提及苏父给她母亲置下的那套房子,她才敛回了心神,“……现在你父亲他们也搬回了老宅,你若不想跟雅雅对上,就搬到那边吧。”
闻言,苏虞欢心神一紧,她随着苏令扬回老宅,就是为了探寻某些秘密的答案,可听着老爷子的意思,似乎是不想让她跟苏静雅正面对上,也是,不管怎么说苏静雅都是苏家名正言顺的千金,而她就算不是苏父的女儿,也暂时摆脱不了私生女的名头。
思及此,那狭长的凤眼微微一冷,可她却扬起了唇角,笑的天真无邪,“爷爷,难道您不喜欢我留在老宅陪您吗?”
听到这句,老爷子下意识睁了睁浑浊的眸,直视着苏虞欢的凤眼,那双熠熠的凤眼里尽是对他的儒慕,她的笑容虽璀璨,却又透着一丝极易觉察的小委屈,他想,如果这丫头不是城府极深,就是极其的单纯。
他还想探究,可那娇娇软软的音,到底令他的心微微一软,正是因为心软,他才会提出让她搬到另一所宅子。
这样,苏静雅母女,就不能轻易找她麻烦了,只是现在她却想留在老宅,而他想从她的手中得到那份藏宝图,就一定得表示一番,那么以后,只要她不触犯他的底线,护着她,又有何妨?
这个念头在谈老爷子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下一刻,老爷子的表情便柔和了些许,“那你就留着吧,令扬旁边的屋子,还空着。”
聪明如苏虞欢,自然能发现老爷子情绪的变化,不管这变化是因为什么,只要她没触碰老爷子的底线,老爷子为了目的,一定会容下她。
想清楚这一点,苏虞欢点了点头,又打起了那块羊脂玉佩的注意,望着面带倦色的老爷子,她的凤眼一转,忽而道:“爷爷,你刚才盘玩的那块玉佩,是羊脂玉吗?”
闻言,谈老爷子敛起探究,眉目间划过一抹无奈,刚才这丫头就盯上他的东西,这会竟然想打秋风?
“爷爷,我喜欢那块玉佩,您能不能给我瞧瞧,我不会夺您心头之好的,我就是看看。”
苏虞欢知道那块羊脂玉佩是老爷子的心头好,一定不会给他,所以只提出看看的要求,想来老爷子再小气,也不会捂着不给她看,她只要看看,将上面的花纹和细节记在脑子里,没准哪天就能想起来从哪儿见过。
“罢了,这东西,静雅也有,你也该有,现在就给你吧。”
老爷子这话说的不错,但却没告诉苏虞欢,苏静雅的那块玉佩只不过是普通玉佩,而他这块却是苏虞欢的母亲,也是当年的容楚上门时,送给他的,他用文盘的方法盘玩了二十多年,才使得这块羊脂玉露出原本的样子,现在还给苏虞欢本就是物归原主,他虽有些不舍,却也不是不能舍弃。
苏虞欢没料到老爷子竟将心头好直接送给了她,当她从老爷子的手中接过那羊脂玉时,面上还带了些不敢置信,直到老爷子声称累了,将她赶出了书房,飘飘然下了楼,看清了坐在大厅里,面色阴郁的苏父和苏母,她才回过神来,敛起所有的情绪,对着他们微微颔首。
转身想走,却被苏父一声厉喝唤住,“站住!”
苏虞欢回首冷冷望去,却见苏父沉了沉脸色,蹙眉指着苏母,又指了指自己,沉声道:“你眼里还有我们吗?没教养的玩意!”
没教养——
说她没教养?
“可不,有人生没人养,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您不用刻意提醒,我是私生女,比不上苏静雅有教养。”
凤眼一沉,眉间划过冷意,苏虞欢却扬起唇角,笑意吟吟的睨着脸色难看的苏父,半晌后又移开视线,落在面色复杂的苏母身上,一进门这女人就想给她个下马威吧,可惜她先被老爷子叫到了书房,没让她的打算得逞,这会就迫不及待来找茬?
“你……”苏父无话可说,见状,苏母从沙发上悠悠起身,面带笑意的踱步到苏虞欢的面前,将她那张越发跟容楚相似的面容打量了一番,才道:“虞欢这是第二次来老宅吧,老爷子让你住在老宅吗?这天色也不早了,你就先在这儿睡一晚,我待会让人收拾一间客房……”
苏虞欢这个小贱人这次得罪本家家主的儿子,想必刚才老爷子训斥她了?
训斥就对了,这没脑子的小贱人,知不知道不能得罪本家?
她和丈夫的生意还要仰仗本家,这贱人惹下的麻烦,差点毁了他们和本家的合作,好在家主并没有将这件事算在他们的头上,否则,她一定好好教训苏虞欢这个贱人!
这个女人以为她会被老爷子赶出去?
“不必收拾了。”
苏虞欢神色淡淡的拒绝,就在苏母笑的更加灿烂时,她再度开口:“老爷子允许我住在老宅,哦,客房就不必了,我的房间在小叔房间的隔壁,我现在可以去看看了吧?”
闻言,苏母脸上的笑意蓦地僵硬,眸中划过了一抹不敢置信,老爷子不是最爱面子的,怎么会答应让这小贱人回老宅住着?
她想不明白,回过神,看着苏虞欢转身欲走,那傲气的模样令她肝火大旺,思绪一转,她便回首委屈的瞥了瞥丈夫,仿佛被苏虞欢欺负了似的,苏父离得远,并没有听清她们说了什么,一瞧妻子眉目间的郁郁,心下顿时升腾起怒火,冲着刚刚迈上楼梯的苏虞欢吼道:“混账玩意,以前没人教你礼貌,老子现在教你,以后见了父母,记得要叫!”
父母,他们也配?
苏虞欢见识过苏家人的无耻后,又见识了苏父苏母的不要脸,但她此时只想回屋休息,不想跟他们废话,她回首,冷冷的睥睨着两人,轻嘲道:“我母亲已经去世了,而且她没告诉过我,我有父亲。”
苏父和苏母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瞧见了从书房出来的老爷子,他们知道老爷子最容不得闹腾,便齐齐闭了口,本想看看老爷子会不会训斥苏虞欢,却不想在苏虞欢叫了一声爷爷后,老爷子神色柔和道:“先回去歇着吧,晚饭我让令扬送到你屋里。”
近来,苏家的夜晚总是不太平静,苏静雅自从被娱乐公司雪藏后,每晚都会喝的醉醺醺回来,这一晚也不例外。
傍晚时,苏静雅刚回老宅,就听人说苏虞欢回来了,并且住在苏令扬隔壁的时候,听到这件事,苏静雅的心头顿时升起莫名滋味,拒绝了晚饭,下意识的,她往楼上走去……
在楼梯口瞧见了下楼吃饭的苏令扬,眼见小叔的神色微微一沉,她连忙移开了视线,正要跟苏令扬擦肩而过时,苏令扬突然顿住了脚步,睨着神色晦暗的苏静雅道:“从今天起,你搬到楼下吧。”
如果她也搬到楼下,这层楼,就只剩下苏令扬和苏虞欢那个贱人了,这怎么行?
苏静雅摸不透苏令扬的心思,但听到这话,她忙抬起头看向苏令扬,却见他的眉目间,潜藏着一丝阴霾,仿佛并不希望她的存在打扰了他和苏虞欢……
思绪一晃,苏静雅想质问苏令扬,他和苏虞欢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不敢问,便话锋一转,出声反驳道:“不行,我不要,我在这层楼住了很多年,要搬也是苏虞欢搬走!”
“虞欢的房间是老爷子安排的,她不可能搬走,老爷子近来越发讨厌吵闹,你不搬也可以,但是不能惹事,你做得到吗?”苏令扬冷淡的眯了眯桃花眼,直视着苏静雅的美眸,半晌后,又挑剔的毒舌道:“瞧瞧你这副样子,跟外面的站街女没什么两样了,真脏!”
他撇开头,仿佛不想嗅到苏静雅身上浓郁的酒味,眼见苏静雅再不开口,便转身向楼下走去……
苏静雅望着冷漠毒舌的苏令扬,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这才敛回目光,美眸中划过一抹受伤——
原来她在苏令扬的眼里,就跟外面的站街女似的,他还说她脏,难道他认为,她喜欢变成这样吗?
回到房间,苏静雅疯了般的撕开身上的衣服,冲到浴室直接打开冷水,试图冲去那一身酒味儿,顺便也将脸上的浓妆洗去。沐浴在冷水之中,她只觉得身体是冰冷的,就连血液也即将凝冰,那种凛寒的感觉让她不住的颤抖,直到四肢僵硬,她才从浴室走出来,望着镜子里犹如女鬼的自己,苏静雅忍不住攥了攥拳,半晌后,她突然想到了之前父母的一番话,脑子突然清晰过来——
为什么苏虞欢和苏令扬可以,她不可以?
想到这儿,她从衣柜中拿出了一件特别的衣服,轻轻套在身上后,又在身上披了一件取暖的浴袍,这才慢慢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待她收拾好自己后,再看向镜子,望着镜子里那张依旧美艳娇媚的脸庞,满意的一笑。
刻意等待了一会,苏静雅打开门,突然从门缝中,看见苏令扬刚刚走出苏虞欢的房间……
苏令扬给苏虞欢送了饭,看着她慢慢吃完,这才回自己的房间,他虽然理清了对虞欢的情愫,但要得到虞欢,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太多的现实问题等待着他逐一解决。
只是,在解决那些问题前,他要让虞欢对他也产生同样的感情,这样日后,他们才能水到渠成。
半晌后,苏令扬来到浴室。
颜枭曾经笑他有洁癖爱干净,这话倒是不假。
沐浴在热水中,想到一直催促他去那家诊所的颜枭,苏令扬的神色慢慢阴郁下来,尽管知道颜枭的心思,但他还是不能拒绝对方,因为在某些时候,他需要对方的帮助,半晌,洗好头发,苏令扬在足以乘下两人的浴缸中放了水,又滴了几滴精油,这才泡了进去……
仰躺在热气升腾的水中,望着满室的氤氲,苏令扬眯了眯桃花眼,那灼灼的桃花眼沾染了些许迷离,想到睡在隔壁房间的苏虞欢,不自觉的,小腹那儿流窜过热气……
他突然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睁开灼灼的桃花眼,尴尬的将自己冲洗干净,苏令扬正要走出浴室,却见浴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看清来人,他的神色顿时阴郁,望着面前的苏静雅,他蓦地冷笑出声:“怎么,你又要重演十三年前那一幕吗?”
十三年前的苏静雅比起现在,青涩多了,可现在的她,即便娇媚,也令他感到恶心。
苏静雅闻言,美眸中划过诧异,尔后,视线从苏令扬还未褪去绯色的脸上,渐渐移到了他的腹下,轻笑道:“苏令扬,我只想告诉你,苏虞欢可以的,我也可以,没有人会斥责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