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快看月亮出来了，真美。”
美个头！像块腊肉一样挂着你还假装风雅，赏什么月！
龙容桑白真不再说话，抬头静静看月亮。
我熬不住，居然挂在树上睡着了。
半夜，唇上微痒，我睁开眼，龙容桑白马上离开我的脸。
他定定看着我，叹气。
“不好了。”
我打了个哈欠。
“怎么了？”
“没什么。”
我四下看看，忧心如焚。
“你能动了吗？我们爬上去，我一定要快点去找韩珏。”
他没说话。
“呃？还没好？按理说，这药效也该过去了呀？”
“我渴了，能喂我喝水吗？”
“又渴了？大哥你怎么和个水牛似的？”
抱怨归抱怨，害人坠崖，总不能再把人渴死，我还是张嘴抬头，一看。
“啊！没水了。”
龙容桑白闻言，也抬头。
果然细细的水流不及白日湍急，一溅上那片树叶很快便迎风干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捞过我。
“我好了，咱们上去吧。”
暖阳升上枝头，碧荧荧漾开一池湖水，我蹲在湖边洗了把脸，水里多出一条颀长身影，是恢复了潇洒的龙容桑白。
“其实……我已经打听到你想知道的事。”
我急忙立起，他微笑。
“知道韩珏是怎么败的？”
他真的败了？韩嫣没有骗我，他真的败了……我握抿唇看着龙容，却不敢问，因为害怕听到不想听的消息。
龙容桑白笑起来。
“两军交斗，如火如荼之际，某个任性的皇帝居然一夜之间消失无踪，无首之军，怎能不败？”
眼泪终于夺眶，我抬首不能置信地望着他。
龙容桑白轻哼一声。
“感动了？女人就是这样，这明明是个任性妄为，临阵逃脱，不负责任，不分轻重，把国事当儿戏的家伙……可一旦他为你负了天下，那些通通都不算什么，对不对？”
我擦了把眼泪，哽咽地笑了。
“对，桑白，如果将来你能为某个人这样做，她一定会死心塌地跟你一辈子。”
他淡淡一笑。
“我还没那么伟大，我最多能陪她做想做的事。”
我微愣。
“你勾搭上哪家姑娘了？”
他哈哈一笑，狠狠揉了一下我的脑袋，径自向前走去。
“我陪你去找韩珏。”
“不必了，我知道他在哪。”
他停下脚步。
我对他露出笑容。
“他一定在那个地方等我。”
今年的天，格外寒冷，自从三年前父皇卧病，围场已经荒废了很久，落叶将整个山林埋在寂静里。
十多年了，小竹屋却仍旧青翠，我上前一摸，那竹子分明是新鲜的，心狂跳起来，我冲进屋子，却空无一人。
竹桌上，一捧灿烂的秋花，还带着露水，显然是新摘的。
奔出屋子，一个白色的身影扑入我怀中。
“流苏！流苏！你自己跑出来的？真聪明。”
巨大的翅膀扇了扇我的肩，我揉着它的羽毛。
“你知道他在哪？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花海无声，遇风则舞，佑神木仍旧百年如一日立在那里。
一个颀长身影立在高高枝头，目视远方，神色安详，似在等待什么，风将花瓣卷到高处，拂过他被风吹起的长发。
树下有两人仗剑而立，雕塑一样守着他。
“公子，回去吧，天冷了。”
“今天也不会来了，回去吧。”
鼻子有些发酸，我拍拍流苏的脖子，它轻轻在花海一角落下。
“公子，有人来了！”
颀长的身影微僵，缓缓转过来，我在花海中狂奔，朝着他不断挥手。
“喂！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跑到树下，撑住膝盖不停喘气，抬头，树上的人怔怔看着我。
我歪头笑。
“还不下来？”
绿袍飞舞，韩珏已经站在我面前，笑容漾开，如三月春阳。
“你来了，阿蛮。”
左右两人默默退开，我上前紧了紧他的衣襟。
“天冷了，你一个人，有没有怕冷？”
“怕。”
“那我是不是来晚了？”
他拥紧我，满足地深深吸了口气。
“不，刚刚好。”
“你等了很久？”
“不算久。”
“如果我不来，你会一直等下去？”
“你会来。”
我往那温暖的怀抱里钻了钻，小声。
“信你看到了？我……我把暗宫的钥匙给了韩嫣，还打算助他夺位，我不想你做皇帝，如果你要皇位，我就不会再跟着你，是不是很自私？”
他轻轻摇头。
“你是为了我。”
意料之外，意料之中，就是仗着这无人能及的包容，我才敢作此决定。
心中感动，我抬头望他。
韩珏微笑。
“你说过，过不了皇宫里的生活，你还说过，不喜欢我做的事，这些，我都记得。”
“那你……不怪我？”
他摇头，将我抱得更紧。
一颗心好比蜜甜，却又有点愧疚，我摸摸他的脸。
“你不要担心，我来的路上，听说七殿下带着兵符逃出来了，他会拖住谢源，你不是不想让君子国的江山落在别人手里吗？有他和韩嫣，一定不会让谢源得逞。”
他点头。
“是我从谢源手上夺了韩七和兵符。”
我哑然，沉默半晌，盯住他的眼睛。
“你不后悔？”
“后悔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要兵符？”
他淡淡一笑。
“这么多年，一直在这个局里不能脱身，我有些累了，想歇一歇。”
他捧起我的脸。
“你走的时候，我和自己打了一个赌，如果我输了，就放弃野心。”
“赌？……赌什么？”
柔软的唇在我唇上轻蹭。
“赌我忘得了阿蛮。”
我也笑。
“你输了？”
他点头叹。
“是，所以只好愿赌服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