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睿华深吸一口气,扭头正色地看着安静茹。安静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可那双眸子却亮晶晶的,仿佛能勾住魂魄,叫她想移开也移不开。
“沈姑娘小时候落水,我的确救过她一次,后来渐渐大了,便甚少在一处。你从哪里听来那些不该听的话?静茹,你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安静茹脸颊微烫,她确实没看出来沈怀筠和韩睿华有什么,除了那次沈怀筠叫烟儿送了一把名家扇面过来,她甚少去园子里,沈怀筠身子好的那些日子,也从来没有涉足大房领域一步。
可即便知道是欧阳倩为了她自己编排出来的话,却任旧像一根刺卡在喉咙里,没事儿的时候跑出来刺一刺。
“若无心,又何须在乎?”安静茹咬着嘴唇,轻声道。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屋里,任旧十分突兀清晰。韩睿华愣了愣,继而扬起嘴角笑起来,伸手拥住她,笑道:“以后有事儿就告诉我,别闷在心头。”
安静茹索性豁出去了,反正昨晚该丢的脸都丢尽了,“你以为我不想问么?上次我也问过你,可你的回答是肯定的。其他事儿,我也想说,可你摆出那不愿多说的模样来,我何苦讨人嫌?本来也不见得我是多么讨喜的人,还讨人嫌的话,我还怎么过活?”
很多次她都主动与韩睿华说话,可韩睿华的态度,若即若离根本就摸不透,女人天生就是爱多思的生物,总会想他这样的态度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隔了半晌,韩睿华道:“是为夫的错。”
安静茹嗤了一声,韩睿华更紧地拥着她,脑袋埋在她颈窝里,声音闷闷地传来,“以后不会这样了。”
安静茹有些心疼,自己虽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且在一个平静温暖的家庭长大,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不够全面。但在韩家生活了两个多月,亲看目睹大户人家里头的明争暗斗,至亲之间尚不能信任,韩睿华那样的身份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其中的艰辛可见一斑。
哪有人是天生就不爱说话的,而是后天的环境让他本能地闭上嘴。
他小时候,一定过得不好吧?人生最苦的事儿,莫过于生离死别,他被公公婆婆过继的时候,才五六岁而已。那么小,痛失亲生父亲,又离开生母的庇佑。
安静茹主动伸出手,圈住他,依一种保护的姿态。
屋里安静下来,淡蓝色窗棂子外,隐隐约约传来鸡鸣和轻浅的脚步声。安静茹低头看了一眼韩睿华,他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似地。轻吐一口气,想起这两日他都不必去翰林院,便轻轻动了动,刚坐起来又被韩睿华猛地拉了下去。黏糊糊地不肯松手,活像个闹别扭的孩子,安静茹无奈,这哪里是平日里的韩睿华,“别闹了,我先起来了,你多睡会儿吧。”
韩睿华死死搂住她的腰,嗓音有些低沉,“让你嫁给我就这么辛劳,都是我的不是,我保证,以后会好起来的。”
安静茹微笑,“既然知道我辛苦,就该有所行动。”
韩睿华沉吟片刻,道:“那好,为夫起来伺候更衣。”
当春香赵嬷嬷等人进来服侍的时候,就瞧见安静茹满脸通红,极其不自在地坐在梳妆台前,而韩睿华侧似笑非笑地从榻上起身,扬长而去。
安静茹对着镜子发誓,她以后绝对不要韩睿华帮她穿衣裳!
机灵的春香早就察觉出气氛的不寻常,笑嘻嘻凑过来给安静茹梳头,促狭地笑道:“奶奶今儿气色真好,奴婢觉得胭脂都不用抹了。”
安静茹白了她一眼,夏香惊呼声从净房传来那边,“怎么屋里这么多水?”
安静茹的脸又染上了一层红霞,赵嬷嬷赶忙跑进去叫夏香别大惊小怪。隔了一会儿从净房出来,见安静茹已经梳洗妥当,便打眼色叫春香等丫头下去,这才凑到安静茹耳边抱怨,“奶奶别什么都由着姑爷,他年轻不知轻重,您……”
安静茹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赵嬷嬷心情有些复杂,有些话她也不好说的太明白,思来想去还是琢磨着什么时候告诉陈氏一声,母亲出面总要好些。
吃了早饭,韩睿华与安静茹一道去姜氏屋里请安,小两口,一个抬头挺胸器宇轩昂,一个低眉垂目娇羞俏丽,活像一对才成亲的新人。
门上的金嬷嬷扭头横了品绣一眼,品绣垂下头紧紧咬着嘴唇,一双手捏着茶杯,指骨泛白恨不能将那茶盏捏碎了。
跟在安静茹身后的夏香瞧见,差点儿笑出声,幸亏春香扯了扯她的衣角,她才稳住。却忍不住和春香咬耳朵,“她还有脸出现呢,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春香忙拿眼睛示意她金嬷嬷在场。
金嬷嬷笑盈盈迎上来见礼问候,仿佛压根不知道品绣碰一鼻子灰的事儿,“夫人正等着三奶奶呢。”亲自撩起帘子,安静茹和韩睿华进去后。金嬷嬷又扭头横了品绣一眼,叫她别跟着进去丢人现眼。
品绣想起昨晚的事儿,羞愧难当,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一扭头转身跑回自己屋里去,伏在床头伤心地哭起来。哪里知道,姜氏屋里安静茹两口子走了之后,金嬷嬷就在姜氏跟前磕头要讨个恩典,叫姜氏将品绣配人。
姜氏眼睛都没抬一下,一语道中:“那丫头在华哥屋里受了委屈?”
金嬷嬷老脸通红,仿佛有人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品绣正值伤心之际,小丫头梅儿却欢欢喜喜跑进来,这梅儿是荣景园负责打扫的小丫头,初进府里因为手脚粗笨多受排挤,有一次她被几个稍稍在府里待得时间久的丫头欺负,正好被品绣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