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水根从刘冬冬家回到海子家时,见海子的二弟正在点冰灯里的蜡烛。蜡烛点着了,黄昏后的院子立即明亮起来。花墙上的两个冰灯,像两个哨兵一样,用明亮来映照进出院子的人。
“现在谁还做冰灯啊!都用电灯泡了。在院子里点上一个一百瓦的灯泡,就像一个小太阳,要多亮就多亮。”水根对正在欣赏冰灯的海子的二弟说。
突然,一阵爆竹声响起,夹杂着二踢脚的“咚嘡”声,海子的二弟立即找到了驳斥水根的语言。
“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许放屁,试看天地翻覆!”
“这是伟大领袖的词,你还不懂呢?不要瞎引用!”水根笑话海子的二弟。
“你听到刚才二踢脚的响声了吗?就像放屁一样。所以我警告水根哥,不许放屁。点电灯是亮,但是少了节庆的气氛。我们过年,不就是要一个气氛嘛。不要对我的冰灯品头论足了,抓紧回家陪我要过门的嫂子要紧。”海子的二弟对水根不看好他的冰灯很不以为然,就抢白水根两句。
“好好好,你的冰灯好,行了吧。都改革开放了,思想一点都不先进。”水根不愿意和他理论,就进屋看海子有没有写完对联。
海子已经写完了对联,正在一副一副地端详着。
“海子哥,已经通知了刘冬冬了,他一切都准备停当,明天的晚上六点,准时到这里集合。怎么样,写完了吗?”
“看看吧,都在这里了。什么时候贴对联?”
“明天早上呗。太阳一出来我们就开始贴对联,这叫迎着朝阳,天天向上嘛!”水根说完,开始收拾摆在桌子上的对联。
水根走后,海子刚要摊开书本开始学习,奶奶进来告诉海子:“收拾收拾,准备吃饭。”
“知道了。”海子答应着。
当海子再来到东屋时,饭菜已经摆在桌子上了,一家人开始围在桌子上吃饭。
“你大姐一出去就忘了家了。怎么那么忙,回来过个年耽误啥了!”过年讲究家庭团圆,今年姐姐没有回来过年,奶奶总是惦记着她。听奶奶这么一说,海子还真有点想姐姐。
“女大不中留啊!在外面搞上对象就忘了奶奶和爹妈了,真是的。”海子的爸爸埋怨着谭秀莲。
“你要是想她,过了年就去路云市看看她,顺便看看她女婿,也了解一下他们的家庭情况。他比秀莲大四岁,估计过了年也要结婚了,我们这头还什么都不了解,那怎么成啊!虽说是让她自己做主了,一旦她看走了眼怎么办?”妈妈着重关心的是谭秀莲的婚事。
“好坏都是她自己愿意的,她怨不得别人。”谭兴业嘟囔着。
“姐姐搞得对象叫啥名?”海子插言问。
“叫郑永春,是个小学老师,还是个校长呢。”妈妈告诉海子。
“哦,是小学老师,和我是同行,有机会我得和他好好交流交流。”海子高兴地说。
“你还没有正式上班呢,就和人家是同行了。人家可是正式的。”妈妈骄傲地说。
“妈妈,你放心。不久的将来,我一定要超过他。”海子自信地说。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了,节日的气氛在风水沟村无拘无束地释放出来。
好日子过得总是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六点时分。刘冬冬已经来到海子家。
“冬冬啊,过年想给奶奶送点啥,让我看看!”奶奶看见刘冬冬提着三包东西,不知是什么,就逗他说。
“奶奶,这可不是送给您的。您已经有那么多人给您送东西了,就显不着我了。我这是送给唐爷爷和刘奶奶的过年礼物。奶奶,您看,每人五斤白面,外带这些水果,可以了吧?”
“行,你们想的还算周到,是该看看两个孤寡老人了。”奶奶赞同地说。
“奶奶,您可不要早睡觉啊,一会儿回来,我给您演节目看,祝您春节快乐好不好?”
“好好好。”奶奶乐呵地答应着。
“奶奶,您看您大孙子给您带什么来了?”奶奶一回头,见谭水根推门进了屋。手里拎了三瓶酒,还有一小袋水果,“这瓶酒是孝敬您的。”水根将其中的一瓶酒递给了奶奶。
“我大孙子对我就是好,知道我爱喝路云特曲,就给我送路云特曲。好,我收下了。”奶奶高兴地接过水根递过来的酒,乐乐呵地走了。
这下,三人小组,人员已经齐了。海子开了一个简短的会,就今天的庆新春文艺演出做了最后的安排。
“冬冬,水根。经过我们大家齐心协力的准备,庆春节慰问演出和除夕大拜年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先去五保户刘奶奶和唐爷爷家,做慰问演出,这是我送给他们的礼物,已经打包在这里了。冬冬的也准备妥当,水根的也准备到位。现在我们出发。”海子说完,拎起准备的两包肉和苹果、梨等水果,三个人出了海子家的门。
夜色已经笼罩着节日下的风水沟村,各家各户都是灯火辉煌。急促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让走在夜幕下的几个年轻人心旷神怡,情趣盎然。
“我将‘好人一生平安’唱给我对象听了,她大加赞赏。今天,我终于有展示才艺的机会了,也会让我的父母对我刮目相看了。从今以后,我的爸爸妈妈就不会动不动就拿海子哥来教导我了,说我啥也不会了。最起码,我的歌声可以让他们满意。你说是不是?”水根憧憬着自己被父母赞许的情形,就用胳膊撞了一下走在他身边的海子。
“你都要结婚了,已经要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了,怎么还像个小孩似地。我告诉你,叔叔婶婶老是批评你,是在批评你不求上进,安于现状,没有大的目标和抱负,与你会不会唱歌没有什么关系。你嘴大吃八方不假,但不能老是想到依靠父母,干啥要像啥。别三分钟热度,过了热乎气就松松散散了。你过了年就去溪头中学上班了,一定要干出成绩,不要再让叔叔婶婶担心了。”海子总是不忘及时教导他这个堂弟。
“过年就说过年的话,别尽说些大人们的观点。水根,你说,二踢脚能崩多高?”刘冬冬瞅着一个正在炸响的二踢脚,问水根。
“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和我刚才看到的那个,几乎崩起的高度差不多。哎,冬冬,你敢放二踢脚吗?就是用两个手指抓住,点着后向上蹿,到空中后炸一响,再向高处一拨,又是一响。你敢不敢?”水根曾经被二踢脚炸过,将手指熏得很黑,但是侥幸没有伤着手指。这是前年的事,自此,水根再也不玩放二踢脚了。
“爸爸怕伤着我,不让我放,他创造了一个专门放二踢脚的工具,将二踢脚夹在这个工具上,点上药捻子,二踢脚自动崩起,和用手放的效果一样。”刘冬冬说。
“据说,现在有些二踢脚的质量已经不合格了,谁也不敢用手拿着放了。比如去年,杨树沟村就有一个人因为放二踢脚将手指炸断了,好惨啊!有些二踢脚只有一响,另一响不知到哪里响了,还容易引起火灾。”海子用脚踢了脚下的一块石子,插话说。
“你看,那就是唐爷爷家了。”唐爷爷家在风水沟村土街的南侧,这里靠近河套,是孤零零的一户。唐爷爷家的周围,被街北相对的人家堆了大大小小的一些柴火垛,还有冬季喂牲畜的一些饲料,“唐爷爷家后面怎么那么亮,还冒着烟。海子,你看,是不是起火了?”刘冬冬发现情况不对,立即指给海子和水根看。
“不好,准是谁家放鞭炮,不小心炸到柴火垛上,引起了大火。快跑,保住唐爷爷的小屋,我们快去灭火!”海子命令着两个人,自己率先跑在前头,边跑还边喊:“着火了,快出来救火啊!”
一会儿功夫,大火烧起两丈多高,照的街道南侧通红一片。海子他们将手里的东西堆放到一边,刘冬冬赶紧跑到唐爷爷家,把唐爷爷从小屋里呼喊出来。海子和水根每人扯起一个树枝,拼命地抽打火苗。
今天刮得是西北风,火苗向东南方向燎,而唐爷爷的小屋就在东南方向。海子和水根拼命地抽打,阻止大火向东南方向燃烧。但是,火借风势,越着越大,海子被火苗燎的脸和手辣乎乎地疼。海子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知道,唐爷爷今年七十六岁了,孤苦伶仃一个人,只有这个小屋是他唯一的家产,他不能让唐爷爷因为这场火失去了他唯一的希望和寄寓之所。
海子奋不顾身地扑打着,忽然海子闻到一股烧焦头发的味道,用手一摸自己的头发,已经烧着了,海子急忙从地上捧起一捧土,扬在自己的头上,头发上的火算是扑灭了。
这时,刘冬冬手拿一把扫帚,扑了上来,边打边告诉海子:“唐爷爷被我从小屋里叫出来了,已经在安全地带了,我们不能让大火烧到唐爷爷的小屋,水根,往一起来,我们集中力量阻断往东南方向的火势。”刘冬冬呼喊着。
“对,我们三人集中力量,都到东南来,听我口令,一二,一二,一二……”海子喊着口令,三人一齐挥动手中的树枝或扫帚,竭尽全力的扑打着。
海子他们的喊叫声,大火燃烧秸秆柴草的呼声,照的半边天都通红明亮的火场,都提示和告知风水沟的乡亲们……着火了。
于是,“着火了,出来救火了”喊叫声响彻整个风水沟村的夜空。人们吩咐涌出家门。手提水桶或端着脸盆,拿着扫帚和铁锨等灭火工具,赶赴着火现场,奋力扑火。
水桶盛满水,向火头泼去;铁锨铲起尘土,向火头压去;树枝和扫帚,向火头砸去。经过全村人接近三个多小时的扑救,大火渐渐丧失它的雄性,屈服下来。乡亲们怕再死灰复燃,将大火烧过的灰柴夹杂尘土沙石,一并堆成一个很大的土垒,外面用水浇湿,不留一点侥幸。
由于发现的及时,扑救得当,火势下游唐爷爷的小屋保住了。
“哈,大年三十起大火,看来我们风水沟村要火烧旺运了。”一位参加救火的村民说。
“多亏海子、冬冬和水根三个小伙子了,要不是他们三个,唐爷爷的小屋早就被烧着了。”有人附和着说。
“那三个小伙子呢?我们风水沟村要给他们记功。”说话的是老队长,风水沟村最有威望的人。
“他们去看唐爷爷了。给唐爷爷拿了好多好吃的,说是还要给唐爷爷演节目呢!”一位村民告诉老队长。
这时,《好人一生平安》的歌声从小屋中飘出来,回荡在令人陶醉的除夕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