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梧良坐在病床的旁边,耀眼的阳光从窗外折射了进来,亲吻着他的肌肤。可,他依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凉得下人,再猛烈的阳光,在温暖的空调,都不能使他感觉到有一丁点温度。
心,凉凉的,麻麻的,好像被好多蚂蚁噬咬着。
痛觉,不是一刀割下去的果断。
而是,一口一口地磨蹭,若隐若现、没完没了的疼痛,越来越明显,绵长,永无休止。
他闭上了沉重的眼皮,黑暗的脑子,闪过了一道白色的暗影,就好像是放电影一样,一个光筒,折射出一连串的画面:她,许络馨,竟然当着他的面,用生命去呵护另外一个男人……
他苦笑,或许,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这种待遇吧?要是可以,那么,他宁愿折寿十年。
可,看着她受伤,他又如何忍心去“享受”“贪恋”这种美好的待遇。
楚梧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抬起手,冰冷的指尖在她的脸上慢慢滑过,一抹悲恸而带有些许冰冷的笑容挂在了嘴角,络馨缩着脑袋,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不敢看他那张愤怒的脸。
医生看着手里的报告,慢慢地推开了米白的门,缓缓走了进来。目光,停落在两人的身上,没有任何交流,可,却给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就好像一个丈夫默默守护着自己心爱的妻子,不让她受伤,比一些偶像剧的情节更浪漫一些。
“她,怎么样了?脑袋没有被打糊涂吧?”他头也没有抬起来,眼神有些哀怨地看着雪白的床单,那好象天使一般纯洁的东西,却散发出一阵阵难闻的消毒药水味,萦绕鼻尖,经久不散。
络馨的手被他握得有些冰凉,她移动了一下身子,才发现大脑昏昏沉沉的,很重,就好像一个铁锤一样,
医生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精致的轮廓在刺眼的光芒下,勾勒出完美的曲线,他慢慢收回了目光,一页接着一夜地翻着报告纸,然后声音平静地说,“没有问题,但,最好是留样观察一个晚上,看看有没有不良反应,倘若没有,明天便可以出院了……”
楚梧良放心不下,不安地皱了皱眉头,长长的睫毛好像蝴蝶翅膀地颤抖着,忧心忡忡地喊道,“什么叫做看看有没有不良反应?有即是有,没有那就没有,倘若等反应来了,那她有多难受。”
虽然,声音霸道无理,但,医生可以看出,这个冷峻的男人,心疼着他的妻子呢。
医生扶了扶眼睛,解释说,“暂时上看不出任何问题,楚先生,你也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不是你的女人受伤,刀没切到你的肉,你当然不疼!楚梧良暗暗骂了一句,微微抬起了头,财大气粗地说,“有什么好药可以防不良反应的,全部都给我用上,多少钱我都给。”
倾家荡产都给。
钱,可以挣回来。
女人,跑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是轻与重的区别。
医生看着他这副样子,为难得要死,沉吟了片刻,才说,“楚先生,依我二十五年的行医经验来看,你的声音可以小一点的话,你太太的脑袋会没那么痛!”
“你的意思是,责怪我的嗓子太大了。”楚梧良气结,目光喷着旺盛的怒火,但,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一压再压。
他才舍不得自己的女人头痛欲绝。
那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切割着他的心没什么两样,痛觉依旧鲜明,流出来的鲜血仍然夺目。
医生感觉到他的变化,默默感叹,又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家伙。淡淡一笑,便翻着手里的报告,拉门而去。
在病房里微微挥起的白大褂,就好像是天使震动的翅膀一样。
等医生一走,病房里立刻安静下来,凝结的空气,清清楚楚地听到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他紧张兮兮的“呼噜”“呼噜”的呼吸声……
节奏感很强烈,就好像一箫一琴在配合着,传出一首凄婉动听的悲歌。
楚梧良拉了拉她身上的被子,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苍白如纸,心痛得很,眼里有着湿意,他吼她,“你当我是什么了?竟敢在我的面前护着左云飞,你是不是想我让他在江城这里无立足之地?”
是的,他嫉妒。
是的,他委屈。
是的,他心疼。
幸亏她没有什么事,要是那一拳没有及时刹了一下,减弱了一些力度,也是她会……他不敢想象那一个可怕的字眼。
为什么她每做的一件事,不是为了左云翔,就是为了左云飞?
如果,是因为他们姓左的话,他内心多么渴望自己叫左梧良,那么,下一次,她就会维护他,紧张他,心疼他……多看他一眼,眼泪还带着如雨一般的温柔。
这,是上天多大的恩赐,要修多少百年的福分才能拥有?
他,没有享受过,也不敢去奢望。
“对不起,我……”络馨紧张地词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能看着他受伤,我……”
眼泪,委屈地在长长的睫毛上打转,温暖的阳光映衬着,散发出好像珍珠一般的璀璨光芒。
“你不想他受伤,可,你宁愿自己受伤,默默承受一切的痛楚?哪怕,脑子痴呆了,变成毫无知觉的植物人也在所不辞?”楚梧良站了起来,背向着他,双手插着裤袋。
她,是水。
他,是鱼。
她感受不到他的眼泪,他的悲伤,他的心酸……
即使,他千疮百孔的心洋溢出鲜红的血,她只是以为,那只是水而已,没有痛觉,没有一点感觉。
络馨咬了咬嘴唇,知道此事不能顶撞他,不然,就是惹火上身。于是,她好像被胶布封嘴了嘴巴一样,死死地闭上了,闪着乌黑的眼珠子听着他训斥。
“你干嘛去挡?左云飞那个该死的,死了就算了,可,你受伤了,我……心疼。”楚梧良咬牙切齿地挤出了这句话,发现脸有点滚烫。
络馨听了,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心疼、无助、悲戚……心蓦然揪到一起,剧烈的酸楚让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往外淌,她急忙别过头去,紧紧地咬住嘴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楚梧良觉得有点怪,怎么声音就哽咽起来了,好像还带着哭腔……他转过了身子,蹙紧了眉头,看着她。
可,她躲在了被窝里,头也不露出来。
他疲倦地叹了一口气,暗想,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她,又怎么可能为自己而哭?
他迷离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收回来,惨淡的脸色,画出浓厚的阴影,更渲染了骨子里的坚毅,总有一天会得到她的心的……
总有一天,她会爱上我的……
总有一天……
他双目紧闭、若有所思地想着。
窗外的天空,很烂,白云朵朵,宛若盛开的菊花,几只小鸟欢快地在树枝上嬉戏着,唱起一首欢歌,记录着他爱意绵绵的心跳声。
直到傍晚时分,如血的残阳渐渐地垂落下去,最后一抹夺目的晚霞,也渐渐地被隐匿在厚厚的云层里面,医院里面的消毒药水味,异常嚣张地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楚梧良趴在了病床上,安详地睡了一个长长的下午觉。身上昂贵的西服已经变得皱巴巴的,头发有点凌乱,但,一点也不觉得狼狈,反而更添几许男人的野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