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吃着,喉间一梗。
以为自己哭了,抬手触碰眼角,却无泪。
心已成灰,再深的痛也不能化作泪水了。
“夫人……”飞雨上前一步,眼角微湿。夫人这样子,还不如痛痛快快哭一场来得痛快。
卫昔昭无言摇了摇头,继续用饭。
要照顾好自己,要如常进食。没有力气,如何能为沉星讨回公道。
放下碗筷,卫昔昭这才看向卫昔昀。
带着锋芒、憎恶的视线,卫昔昀没有办法不察觉。
“将她带回去。”卫昔昭和声吩咐道,“晚间我用饭的时候,再带回来。”
“卫昔昭……”卫昔昀崩溃地抬头,语声嘶哑无力,“你在做,死了的人在看着。昔晽若看到你是这么歹毒的人,不会后悔当初与你作对!”
“昔晽怎么看我,是她的事,谁在乎?”卫昔昭笑得凉薄,“我只求让沉星含笑九泉。”之后叮嘱飞雨,“看好她,不要给她自尽的机会。”
“是。”
之后,莺儿燕儿过来了。
卫昔昭漠然问道:“王府里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你们过来做什么?”
“奴婢们过来,是想请夫人收留。”莺儿一说话就红了眼眶,“王妃将孩子托付给了夫人,可见王妃最是信任夫人。奴婢们想过来帮忙照看孩子,也唯有如此,才能报答王妃在世时的恩情。”
卫昔昭语气泛泛,“你们愿意留在王府就回去,不愿意回去的话就去别处谋生路。我这里不缺人手。”
“可是夫人,”燕儿跪在地上膝行几步,“沉星妹妹不是才走么?奴婢与沉星妹妹……”
“住口。”卫昔昭淡声阻止她的话,“我不妨把话说白了,你家王妃信任我,我却不信任你们。你们若能把沉星还给我,不要说留在府中做事,就算是要我每日将你们供起来磕头上香我都愿意。”之后起身,亲手点上檀香,“你们真这么在意王妃、孩子,为何不在以往处处谨慎避免酿成大祸?如今这么说,着实令人发笑。”
“夫人,奴婢们知错了!”莺儿俯身磕头,泣道,“奴婢也是一心想赎罪,才来到季府投奔夫人的。若在别处,心里总是万般不安。”
“想赎罪,就别在我眼前晃;想偿命,就找个地方一头碰死。”卫昔昭冷淡地看着面前两人,“竟是如论如何也要在我左右服侍的样子,如此,我就更是不能留了。”之后唤人,“送客。”
漠然无情的说辞。卫昔昭知道,这么说伤人,可是用话伤人,总比一时心软日后再出差错要好。
莺儿燕儿四目相对,皆是伤心愕然。这已不是她们熟悉的那个人了,一点耐心也无,甚至连旧情都不念。
于是有些怀疑,夫人如今的悲痛,到底是为了她们已故的王妃,还是为了沉星。
如果王妃没有在生子后丧命,那么将军夫人会不会为了沉星而与王妃反目成仇,相伤相杀。
眼前看来,这推测似乎……极有可能成真。只是已无机会发生罢了。
晚间,卫昔昀在卫昔昭用罢晚饭、被带出房的时候,晕厥过去。
卫昔昭吩咐道:“把她弄醒,给她点东西吃,之后继续饿着。你们掌握分寸,她不能死。”
卫昔晽头七之后,卫昔昭去了宫里,是为谢恩,亦是为了如常留在养心殿,观望事态。
到了宫门口,她看到了裴孤鸿。隔着几步的距离,便能闻到他周身酒气。
她蹙了蹙眉。
裴孤鸿本就是在等她,不好去季府求见,也只得每日等在宫外。见了人,趋步至近前,故作恭敬地行礼,“参见公主。”语声却透着讽刺。
“免礼。”卫昔昭微微颔首,脚步未停。
“公主留步,我有话说。”裴孤鸿拦住了她。
卫昔昭神色冷淡,“那就说。”
“昔晽埋骨地下之时,你却运道亨通,居然做了公主。”裴孤鸿目露不屑,“口口声声说要彻查昔晽死因,那么为何到今时还未结果?”
“我对昔晽,没有亏欠。她在世时,我自问已仁至义尽。”卫昔昭亦是报以不屑一笑,“你情深不渝,又做过什么?我再不济,还能抚养她与燕王的孩子,而你,也只能做个为人看低的酒鬼。”
裴孤鸿一时气短,沉了片刻才道:“我一个外人,有心帮忙又能做什么?”
“不知什么该做,也不知什么不该做。宁王世子,你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裴孤鸿被她话里的嘲讽刺伤了,“你这是什么口气?昔晽故去,我借酒消愁,是在情理之中。倒是你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人十分费解。”
“那我该怎样?”卫昔昭也不恼,甚至微微笑了起来,“学世子借酒消愁么?让人笑话么?世子不在乎脸面,我在乎。世子不知这样于事无补,我知道。”
裴孤鸿听出了话中深意,沉吟片刻,问道:“你一定会为昔晽讨还公道,是么?”
“我会尽力,查清细枝末节。”
裴孤鸿觉得她回答地话有些不对,却也没多想,心里的怨怼随之消散大半,“那么,你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事?”
“没有。世子如今这样子,有事谁又敢烦劳你?”卫昔昭结束谈话,“我赶着进宫服侍圣驾,世子请便。”
末一句又让裴孤鸿觉得不踏实了。
这女人是怎么了?怎么让他心里这么别扭呢?
如果只等着她的消息,怕是不能报多大的希望,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还不如亲力亲为。凡事若有心,总是能够寻到介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