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琼笼,清照醉花影。
三日宿醉,走出城门时脑袋还晕乎着。
卿云歌揉着发痛的脑袋,抬眸见城门外的人,只是心底微微轻叹。
夜雾车内,摆放着长案,长案上整齐的堆着叠叠文书折子,笔墨放在弑千绝的右手边,他正垂眸执笔批着文书折子,那双杀人的手握着毛笔,修长有力,每根手指的线条有些绷着,反而越发显得好看。
卿云歌撑着脑袋坐在对面,眼眸带水,朦朦胧胧的水意煞是好看。
她视线微微往上移,视线落在他额间紫莲上,莲花形本身几分文雅的女气,但那朵氤氲着淡淡紫光的莲花在他额间有种说不出的魅惑,随即她视线往下移了些许,凝视着那半敛的眼眸,深邃而沉着如荡不起涟漪的死海之水,坠落下去便是深渊。
此刻他认真的批改着文书折子,那股认真劲有些少见。
平日里,他一身气度风华过于凌厉,总能遮掩掉那份风华,如此认真的神色,反而使得这人风华更盛。
卿云歌掩唇打了个哈欠,眸光水色更甚。
连喝三天三夜,她脑袋还晕乎着,觉着无趣了便顺手拿过了一本文书折子,打发时间。
“云歌姑娘。”在旁候着的赤羽见卿云歌手里拿着文书折子,已然打开些许,出声阻止她的举动。
“抱歉。”卿云歌合上折子,正欲放回那堆折子中。
“无碍,看吧。”弑千绝提笔在折子上一气呵成的落下一句话,将折子放到一旁,头都未抬,继续批折子。
“不了。”卿云歌把折子放下,继续撑着脑袋游神。
她自认还算是个识趣之人,赤羽适时的喊她一声,摆明是不想让她看,且王国奏折,她一个女子看了着实不适合,何必再去看?
夜雾车内安静了片刻,卿云歌趴在长案上,昏昏欲睡,耳畔只闻弑千绝拿打开折子的声响。
弑千绝将手中那份折子放下后,搁下毛笔,闭了下眼睛,靠在车上。
“赤羽,你来念。”
卿云歌混沌的脑袋微微愣了一下,想着是否该走出车内,奈何她此刻身体累得很,不想动弹,寻思着以她现在这个状况,指不定听了片刻便睡着了,醒来哪里还会记得折子内容,干脆继续趴着。
赤羽拿了本折子,自己过目一遍后,拣着折子中重要的部分念给弑千绝听。
“这是莫寻写的折子,迦摩阁近日动作越发频繁,朝中好几为大臣莫名丧命在家中,目前抓到几个敌探,但对方全是死士,被抓后立即咬破齿间的毒药死了,没有确凿的证据,无法向迦摩阁发难,迦摩阁四处散播谣言,称这是天降惩罚,欲要借此一统天外天。”言毕,赤羽把折子放在弑千绝面前,“莫寻问王上何时回去。”
那迷糊样像只打瞌睡的小猫。
弑千绝眼中带着丝丝笑意,凝视着趴在长案上,随时会睡着的卿云歌,只觉心脏软了几分。
“云歌。”弑千绝的话在喉间千转百回,自性感的薄唇溢出的话语柔得如水。
良久,卿云歌才意识到有人叫她,嗓音缱绻的应了声,“嗯?”
弑千绝俊容一震,只觉一根羽毛轻柔的飘进了他的心脏,柔得发痒,撩拨着他冰冷的心。
“方才的事你如何看?”弑千绝饶有兴趣的盯着睡得半醒半迷糊的人,故意问道。
卿云歌在天地间游荡的思绪慢慢收回,趴在长案上醒神,眼眸才有了些许清醒的迹象。
“回不回去是你的事,我一个不清楚事态的人不便发表意见。”卿云歌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将瞌睡虫赶走,让自己清醒过来,她拍得有点用力,脸颊有些疼,捧着脸揉了揉才清醒些。
“我说前面那件事。”弑千绝注视着她的动作微微皱眉,这什么不好的习惯?
卿云歌眨眨眼,脑袋尽量回忆方才说过的话,可她正是睡意阑珊之时,本就晕乎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哪里记得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重要内容。
“没听清。”卿云歌如实回答。
“看来你并未将我的事放在心上。”弑千绝学着卿云歌先前的模样,慵慵懒懒地撑着脑袋,一双眼睛勾魂似的盯着卿云歌瞧,眼神里带着极为明显的逗弄。
这也怪我?
卿云歌撇撇嘴,白了他一眼。
老娘先前想看的时候被你的人阻止,快睡着了你来扰人清梦不说,这会还蹬鼻子上脸有理了,脸皮越发厚了啊。
赤羽苦逼的将折子上的内容重复一遍,卿云歌这会认认真真的听了。
“不能以文制暴,那就以杀止杀,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卿云歌懒懒地伸了个懒腰,随后把玩着茶杯,漫不经心的模样道出简单粗暴的话来,“人类真是奇怪,敢与人斗,却不敢与天斗,非要相信天命与神迹这些虚无缥缈的信仰。不过在这个时代,想要造出神迹对你而言,想来不是件难事吧?”
天命一说,最是缥缈无常。
以神迹而定江山之主,智者万愚。
车帘外赶车的白灼闻其言后,说道:“越是普通的人,越是需要靠这种虚无缥缈的信仰活着,因为他们十分清楚穷其一生也过不上自己艳羡的生活,所以只能将心思寄托在信仰上,自我安慰了。”
“我大师姐曾说过,人若能知足,无需羡慕任何人,而我师傅曾告诫过我们五个师姐妹,莫要信天,莫要信命,那些都是狗屁,天若不容,便开新天,命若该绝,也要绝处逢生。”
从被师傅收养后,每次见面,师傅都会站在海角旁嶙峋的岩石上,插着腰,指着天,信誓旦旦的说:“总有一天老娘要把天给打下来,让天上那群王八蛋无处可去。”
要换做以前,她肯定会想师傅受刺激了,脑袋坏掉了,如今却隐约的有些信了,天上或许真的有群王八蛋。
“你师傅与师姐倒是个通透之人。”弑千绝弯起唇角,隐隐有了几分笑意。
她不知,每次提及她师傅时,她眼睛里闪着漂亮的光,如那夜晚的万千星辰白日里是住在她眼睛中,而眉宇间一再柔和,笑意越发真诚。
“那是。”卿云歌自豪的回答,脸上流露出骄傲的神色,好似受到夸奖的人是她本人。
与有荣焉。
弑千绝的手不禁抚上她的唇角,微凉的指腹,夹杂着浅淡的墨香,抚上她温热软嫩的唇,气息微变,一片旖旎。
见状,赤羽只当未见,起身掀帘,走了出去,动作一气呵成。
“你做什么?”卿云歌笑容僵在脸上,车内只余两人,气氛暧昧,她不由得紧张起来,心脏跳得飞快,呼吸却放得极缓,生怕她稍微大口呼吸就会惊扰了面前这只野兽,来个饿狼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