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了。
已经是十二月,算起来,陆雁回到碧国皇宫也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除了荣妃那件事,她只觉得日子过得平静而无聊,每天闲适地完全不像个被抓过来的俘虏,倒像是本身就住在这宫里的贵人一样。
人人都对她客气,因为桑秋宁说不准怠慢她,所以她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客人。
然而可笑的是,让她没有像俘虏一样悲惨的,却是桑秋宁,这个屠灭了她们幻舞一族的凶手。
陆雁回什么消息都收不到,自然也就不知道,外面早已经风起云涌,两国军队已在边境对峙,战事一触即发。
十五年前,碧国和宜国交战的时候,宜国还不是碧国的对手,也幸亏是欧敬怀暴毙、顾绍陵登基,才给了宜国休养生息的机会。
而现在,宜国在顾绍陵的治理下,已经逐渐发展壮大,双方从经济和军事实力来说,是旗鼓相当的,甚至宜国在某些程度上还要略胜一筹。
只要碧国没有欧敬怀,那么宜国的胜算比较大,这也是为什么碧国这么费尽心思,想要复活欧敬怀的原因。
桑秋宁每天忙的不见踪影,说带陆雁回去见欧老将军,可一直没什么动静。
冬日夜,陆雁回静静地躺在床上,手中把玩着那颗流光溢彩的珠子,神色沉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这一切的根源,都跟这颗珠子有关。
就在她静静沉思的时候,忽然间听到寝殿的窗棂边似乎有什么动静,直觉和感知让她立马警觉起来。
陆雁回将冰灵珠收好,放到荷包里,然后起身下了床,躲到床幔的后面,却见原本应该关着的窗户从外面被人推开,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外面跳了进来。
她大惊,趁着那人刚进来还没站稳的瞬间,立即抓过旁边的花瓶就朝着对方砸过去。
可下一刻,她的手腕便被人抓住,熟悉的声音响起:“雁回,是我。”
陆雁回愣了愣,似乎完全难以置信,直到对方把手从她的手腕上拿开,扯下脸上的蒙面巾,她才确定,站在她面前的人,真的是顾西楼。
“你怎么来了?这宫里守卫森严,你怎么进来的?要知道,你的命可值钱多了,你要是被抓住了,我看他们也不需要复活什么欧敬怀,直接拿你去跟皇上谈条件……”陆雁回放下花瓶,对着顾西楼便絮絮叨叨地说着。
不是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她见识过桑秋宁的秘府杀手有多么无孔不入,整个凰仪宫暗处估计都布满了杀手。
顾西楼武功的确很高,但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又是孤身一人,怎么看怎么冒险。
听着陆雁回充满担忧的话,顾西楼轻笑,毫不犹豫地将她搂进怀里,紧紧相拥:“之前只能远远地看你一眼,此刻才觉得这是真实的。”
陆雁回感受着顾西楼的怀抱,感受着他既担忧且欣喜的矛盾心情,一颗心霎时间就软地一塌糊涂。
在她被困敌营的时候,她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会担心她的安危,记挂她的性命。
如此,真好。
“顾西楼,你怎么来了?”陆雁回没离开他的怀抱,只是抬起头,低声问着。
“外面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风千离、肖铭和屈奕分别带人在碧国的都城引起动乱,我趁机进宫带你走。”顾西楼说道,“如今两国交战在即,我知道你手中握有筹码,不惧威胁,可是我怕。”
他怕桑秋宁用陆雁回来威胁他,更怕陆雁回在两难的选择之下,会做出难以挽回的事。
“好,那我们快走吧。”陆雁回点头说着。
她任由顾西楼牵着她,从寝殿里出去,七拐八拐地躲过凰仪宫里巡逻的禁军,走到一处十分僻静的偏门。
当他们抵达门口的时候,陆雁回心中忽然间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的确非常想离开这里,但是这次顾西楼的营救行动,太顺利了,顺利到让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凭着这些时日她对桑秋宁的了解,她觉得桑秋宁不该是毫无准备的人,而秘府杀手也不该草包到任由他们走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发现。
“顾西楼。”陆雁回停下脚步,开口说道,“你走吧,带着我,你出不去的。”
话音落下,偏门忽然间从外面被推开,一时间火光大盛,照亮着众人——偏门外,以桑秋宁为首的秘府杀手们,正严正以待地站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
“宜国太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到显得我碧国待客不周了。”桑秋宁看着一袭黑衣的顾西楼,率先开口。
这还是桑秋宁的身份被拆穿之后,两个人第一次正大光明的相见。
从前,他以为她死了,甚至是为他而死,所以他愧疚、怀念,但最后才发现,所谓的死亡,从头到尾不过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她利用那段在他身边的日子,跟着他走遍了宜国的大部分土地,见缝插针地安排了无数细作,一步步渗透宜国的朝堂、江湖、乡野。
往日他们是惺惺相惜的朋友、恋人,如今他们是立场有别的对手、敌人。
“看来,长公主殿下是有备而来。”顾西楼并不接她的话,反倒是如此说着。
“今夜,我碧国都城,京兆尹府失火,巡防布政司军事图失窃,大理寺天牢里关押的犯人被全部放出,太子殿下真是好手段,本宫若是不有备而来,岂不是对不起太子殿下送给本宫的这份大礼?”桑秋宁反唇相讥。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影站的直挺挺的,可是谁也没有看到,那宽大的宫装袖子里,她一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进掌心,血肉模糊。
还有那冰冷面具的掩盖下,眼神中隐藏的……若有似无的情愫。
顾西楼自然不会深究桑秋宁的表情,他扭头对陆雁回说道:“雁回,我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胆大妄为的事,但今夜,你可愿陪我赌一次?”
“不赌。”陆雁回直截了当地拒绝,“顾西楼,你是宜国的太子,你的性命关系着这场战争的胜负,关系着宜国的存亡,你不能任性,我更不可能陪着你任性。都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果这中原大陆注定要统一,注定要出一个千古帝君,我宁愿那个人是你,而不是桑擎。”
因为,顾西楼心怀仁慈,正直不阿,会在乎民生疾苦,从不草菅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