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义天听了胡凡的话,忙摆摆手:“当牛做马就不必了,你在尘夜楼待了一个多月,想必也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我尘夜楼,还没有到需要一个少年人当牛做马的地步。”
胡凡心中一紧,生怕段义天将他赶出去,那么他好不容易才接近尘夜楼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想到这里,胡凡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跟段义天磕头:“请楼主不要赶我走。”
“你想哪儿去了?”段义天把胡凡扶起来,“好端端的,我赶你走做什么?更何况你被仇家追杀,离开了尘夜楼,又能去哪儿?”
“那楼主的意思是……”
“这样吧,看你年纪和我一双儿女差不多,正是学武最好的年纪,我这一生儿女双全,但唯独缺一个徒弟。我看你根骨不错,你可愿拜我为师?”段义天问道。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胡凡二话不说就再次跪下。
为了报仇,为了留在段义天的身边,他什么都愿意做,更何况是拜师呢?有了段义天做师傅,他在尘夜楼的地位也能水涨船高,日子肯定好过一些。
解决了胡凡的事情之后,段义天便让人带胡凡下去了,而他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待胡凡离开之后,段义天朝着窗外的空中喊了一声:“夜影。”
“楼主。”黑衣杀手再次出现,躬身站在了段义天面前。
“肖铭呢?”段义天问道。
“少爷在书房。”夜影回答着。
自从肖家出事之后,段义天把肖铭接回来,收为义子,所以在尘夜楼里,所有的下属都称呼肖铭为少爷,而称呼段尘蝶为小姐。
段义天口中的儿女双全,也正是这个意思。
“我去看看他,你守着外面,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段义天说着,从房间里拿出几封信,走到了书房。
书房里,偏偏少年郎已经是面冠如玉的模样,不复小时候的体弱多病,继承了肖家的优良传统,一张脸美的有些过分。
“孩儿见过义父。”肖铭见到段义天,便拱手行礼。
“告诉为父,你这次出去,一走就是这么多天,还把小蝶带上,是做什么去了?”段义天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开口问着。
“小蝶整日闲在楼里待着无聊,我便带她出去走走。”肖铭说道。
“果真如此?”段义天冷声说着,从袖中掏出几封信,扔到书桌上,“自己看!”
肖铭看着那几封信,不过匆匆瞥了一眼,便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根本不用再仔细看内容,毕竟信封上有尘夜楼独特的标志,应该是各地的暗探向段义天送的密报。
“义父息怒,孩儿不是有意欺瞒义父,只是如果跟义父禀明实情,义父肯定会阻止……”肖铭跪下来,开口说着。
“所以,你明知道我会阻止,可你还是做了。”段义天有些沉痛地说道,“铭儿,那范大人、谭大人和向大人,乃是朝廷派出去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纵然他们曾经有千般过错,纵然他们的的确确陷害了你祖父肖大学士,可你不该被仇恨驱使,就这样杀了他们。”
“义父,祖父一生廉洁,却被奸人所害,含冤而死,纵然先帝下了罪己诏,为祖父平反昭雪,可真正的凶手却逍遥法外,甚至还成了人人称颂的大贤臣。您也一直教导我,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可人心被蒙蔽,我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逍遥一世吗?”肖铭问道。
“铭儿,我且问你,你杀的那三位大人,除了在你祖父的事情上做错了,他们可曾做过半点不利于国家不利于百姓的事情?”段义天并不回答肖铭的话,却问了这么个问题。
肖铭一愣,忽然间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恍然间发现,这三位大人,果真没有做过半点不利于国家百姓的事情。
当年肖家落败,宜国、碧国正值交战,这三位大人筹措粮草、安抚民心、制定计划、一心为国;后来战事停歇,他们三人分派到各地,便勤政克己、奉公守法、两袖清风、一心为民。
所以说,在肖大学士这件事情上,他们做错了,可是站在家国大义的角度上,他们却又是人人称颂的贤臣好官。
“铭儿,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你的祖父,只是当时朝堂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他的死,对你来说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但是纵观历朝历代,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然而你被仇恨驱使,杀了那三位大人,乱的是一方土地的安宁。”段义天语重心长地说着。
紧接着,不等肖铭开口,他又继续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阻止你去报仇,不是说我觉得他们没错,而是希望你看透这一点。你的仇恨我能理解,但是在家国大义面前,这几个人暂时还不能杀。你可想过,他们这一死,地方官府群龙无首,地方政权系统混乱,百姓人心惶惶,对国家、对百姓将会产生多大的打击?”
肖铭低着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从前一直以为,是那三个人隐藏的太好,伪装的太深,所以义父才没看出他们的真面目。毕竟当年,先帝的罪己诏里,也没有提过这三个人的陷害。
义父一直以尘夜楼的三不杀原则来约束他,那三个大人属于“大仁大义”的一类,他们热衷于政权争斗,可却并非尸位素餐之辈,而是实实在在为百姓、为国家做实事。
可惜,肖铭一直觉得是段义天和普通百姓一样被蒙蔽了,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拆穿这几个人的真面目,所以这次他找机会溜了出去,甚至用段尘蝶当挡箭牌,利用他这些年在尘夜楼学到的本事,将这些人一一除去。
“义父……”真相总是在过后才浮出水面,而肖铭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段义天有些无奈地看着肖铭:“你是个好苗子,根骨奇佳,学武非常快,人聪明,也懂得运筹帷幄。我原本想着,小蝶是个女儿家,日后这尘夜楼,总归还是要交到你手中,可惜你少了大局观念。此事……皇上已经知情,我也无法再纵容你了。”
“皇上知情?”肖铭一愣,不明所以。
“肖铭,尘夜楼,一直是帝王手中的棋子,我们可以私底下接生意,但杀的必须是大奸大恶之徒,必须是不影响朝廷国祚之人。”段义天说道,“这一次,皇上念在你事出有因,而那三位大人的确有错,饶你一命。但从今天开始,你将不再是尘夜楼中人,也无法接受尘夜楼和朝廷的庇护,往后在江湖上如何立足,就看你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