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老天爷自己都还窝在月亮姐姐的被窝里,灰蒙蒙的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杜淮苓就一骨碌爬起来收拾东西了。要说收拾,她除了一两件洗得发白的男人衣服,哪里还有其他?看在她为这军营买了那么久苦力的份儿上,就穿了前天姬流景送过来的一件女裙吧。
很久没穿女装了,都差点忘了自己好歹还是个未出嫁的黄花姑娘,你看着这一出出戏闹得,堪称传说吧?带着几分淡淡的欣悦,她挑了件淡黄衫,样式很素淡,正合她意。
顺手将头巾解开,放下一把青黝黝的长发,细细地一辔一辔梳顺,骤然想起从现代不知哪儿听来的一句,“一个男人若是主动为你梳头,他必是爱你甚深。”心倏然就扎痛了一下。
扯了个无谓的笑,怪自己一定是言情小说看多了,你就一定要栽进去?
随意将头发束了一半至耳后,用根嫩黄丝带扎好,尽量使它不会蓬乱就好了,也不必多做添饰。她最后看看镜子里的那张脸,依稀与现代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分明又已经有了许多触目惊心的不同。
杜淮苓用手扯扯自己的腮,龇牙咧嘴,镜子里的人也朝自己摆一张胸闷到极点的丑脸。时候会恍惚地想,是不是有一天狠狠跌了一跤后,猛然醒来才发现,这只不过是南柯一梦,那所谓的十五年,一切是虚幻的,不真实存在的,只是自己太当真,竟然陷到了剧中,在老天爷的讥笑中,当了一名无知的小丑。
做几个深呼吸,她覆上铜镜,转身步出营帐。刹那间想,穿越大周这些年,她好像得到了很多,但是明明又两手空空。她像少了某个身体部件的玩偶,寻寻觅觅不得结果,总觉得心口处空空荡荡。是那个挨千刀的让她穿越的人搞的鬼吗?她少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到这里经历这一切的?有问过我意见没?你丫坑爹的。
答案不久自会揭晓,但是确实是坑爹的,又让她知道得晚了几个世纪。
(画外音:女猪怒:纳尼?!!!你找死!?作者头罩高压锅,手拿锅铲、砧板挡开无数鸡蛋柿子,迅速,遁土去也……。)
这回,姬流景却不在帐中,侍卫本来老大不待见她,但一见她如此“姑凉”模样,被震到了,险些往后仰倒,血吐成喷泉。支吾着告诉她,说他们殿下进城去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
杜淮苓站在那儿想,要是不辞而别,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他不会又不像前百次的那样布下天罗地网吧?
“杜小姐,”走过来个年轻人,二十三四岁年纪,脸像是墙上挂着的那种,但着实是一低调美男,特别是皮肤,“大宝天天用?”
“殿下昨日深夜入城,商议三日后的郓城一战的布防事宜了,不久就会回营的。”年轻人话说得四平八稳,有一股人到中年,看透人世的感觉。
“谢谢,那我再等会儿吧,”杜淮苓道,转身打算先回营帐。
“小姐请留步,”那人喊道。
杜淮苓反过头来看他。
那人从身后拿出一个木盒子,“萧锐有一物想必是小姐从前所爱,还望小姐请收下。”
“谢谢,”她愣了会儿,接过。
“是属下有幸拾获。“
杜淮苓不急于打卡那盒子,盯着萧锐直看,“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萧锐还未及回答,铁蹄声已经掀起漫天黄沙而来,一团黑色的闪电,瞬移到她面前,似乎从天而降,姬流景居高临下,从雪颠之上遥遥俯视她,浑身渗透出丝丝锯骨的寒气。
杜淮苓仰头,眼睛寻着他的,没有丝毫退缩、放松之意。
如果说姬流景的眼,是一泓千年寒水,十二月,冷雾朦胧,总是如江南烟雨的前兆。而杜淮苓是碧天白云倒映的湖面,一切喜怒哀乐都从那里清晰地映射出来,沉静时,是柔波微漾;喜时;夏水涔漫,苦时;秋水沁凉,没有冬天,达不到结冰的零度与凛锐,也许是因为驻入了一个异样的灵魂的缘故,他们本不相融,却无可避免地偏偏迎面相撞。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对望,所有人都是浮云、背景,飘到千里之外去了。他两个暗底里交流有无,这就恕难以探寻到了。
看她今日女装模样,而且还是穿了他精挑细选的衣裳,姬流景眼里的寒雾渐渐拂去,明朗。他伸出手给她。
杜淮苓很爽快地接受了。
郦马驰如急电,闯入漭漭白雾中,消失在千万双特大瓦数的,电灯泡们的视线中。其中一瓦数小点的,忍不住移到萧锐身侧,悄悄道:“左将军,俺觉得吧,咱们殿下和那位姑娘蛮般配的,大人你觉得呢?”比那个远看黑猫近观原来是只死猴子的,不知从哪个旮旯爬出来的小男人强了千百倍。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姑娘又是殿下从哪儿,招回来的?
似乎没人想到要将那两个人合二为一。
萧锐闲闲一句,“殿下自然会将她拿下。”
精辟!
电灯泡们认为其言很好很强大,相当合心意,顶礼膜拜之。
萧锐那张挂墙上的脸,也禁不住如此热情,笑了,山菊花一般的灿烂。
赶紧的拖走这幕诡异的,另一幅画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