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淮苓迈一双千斤重的脚终于到达了林子里,可四下里也没有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到处都是树、草,哪里来的岩洞?真没有力气了,杜淮苓放下小婵,扶着她在树下歇口气儿,抹掉脸上的雨水,仍旧背起她想往树林深处继续走。小婵的重量猛一压下来,她闷哼一声,差点儿没趴下去。
“小、小婵,你就只是小烧一会儿对吧?减减肥也挺好的,今、今后,就用你那魔鬼身材迷死杜聿之那死小子。你就,就趁机大赚一把聘礼。所以,为了你下半辈子的幸福,千万不能睡、不能睡……。你要是敢给我睡过去!我就、我就私吞你所有的嫁妆!”杜淮苓背着背上几近昏迷的人,一步一蹒跚。
“你敢!”背上人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听在她耳里,却是一阵欢欣鼓舞。
“那就试试,看我敢不敢,反正你嫁妆都藏在哪,有哪些东西,我都一清二楚,将来,指不定,我、我还唆使杜聿之去娶小,摆在屋里头,活活气死你……,啊!”说话间,前面冒出一块巨型岩石,岩石下方的空地,足可以避难用了!
好!杜淮苓咬咬牙,背了小婵快步走过去,将人轻轻放在地上后,随意擦一把脸上的雨水,却不敢懈怠,现在迫在眉睫的是处理伤口的药和火。药,她可以出去采,应该是可以找到的。火,钻木取火?用石头?但干燥的柴火上哪儿弄去?她环顾四周,石壁里间能找到一些!她捡了来,并扯了点草,铺在地上,尽量让小婵躺的舒服点。
忙活完一阵,她又去捡了两块石头回来,上下折腾了几次之后,火苗才终于姗姗来迟,冒出豆芽样的头,她兴奋地血液直线升温,将小婵移得离火堆近一点,加了些柴,管他什么深山野兽出没的,起身就冲进了大雨里,再回来时,衣裳已经被成功划成了乞丐装,身上也是七八处挂了彩,血痕毕现的。雨淋得多了,便没了痛的感觉。
她用手先探了一下小婵的额头,更烫了。赶紧双膝跪下,就着火光,开始手忙脚乱地清理她的伤口,将人身子翻过来,淮苓小心翼翼地褪下她衣裳,小婵背上有五道大的伤口,肩背处两道,直横到背心,深可见白骨,手臂外侧的三处更深,血肉外翻,已被雨冲洗得发白发肿,看着狰狞至极。她一把抓来采来的药草就直接往嘴里塞,嚼碎了轻轻敷到她伤口上。
忽然眼睛里就滴下大颗泪珠下来,跪在地上望外面黑深的雨帘。老天,我收回那些不敬的话,求你就让她再活一次,你要一命抵一命也成,求你。
柴火快烧完了,她揩掉泪,包扎好伤口后,抽出还随身携带的那把剑,照着岩石下的小树一顿子当柴刀砍。又是一通七手八脚的忙乱,总算将火弄旺了点,她还想跑出去再采点药。刚刚跑出去没几步远,没当心脚下的石块,被一头绊倒在雨中,扑进泥土里。
总算能睡会儿了!她脑里迸出最后一个念头,昏死过去,两人仅离十步之遥,而大雨,今夜并没见有停歇之意。
延光十三年夏的这一夜,有位少年亦是和着鲜血,平生第一次拿起江山铁笔,一笔一划,记述下这年的洛凤之乱。
当中说到,翌日天将亮之际,勤王大军赶到,蛮夷烧杀抢掠一光后,已尽皆散去。城阳王寻到皇帝姬燿时,曙光正从枫树叶间投下几缕斑斓,姬燿一身是血,坐靠在西宫河畔,枫树之下。城阳王已老迈,叹而问曰:“圣上,如今你可解恨?姬氏江山终于还是丢在了你手里。”
“那她还回不回来?她还会回到我身边吗?”姬燿追问,声音被曦风碾碎。
“你忘记你当年干了什么。”
“是啊,我忘了,我亲手杀了她,然后把江山也弄没了。”他像个自知做错事的孩子,痛而无迹可寻。“我不是故意的,谁叫你们都来逼我呢,明明知道我只想要她而已。”他蹙眉,“可是她说她不爱我,从不。为什么,是她先杀了我的,四皇叔。”
大周立朝四百年,传至第二十九位皇帝姬燿时,天下始乱,烽烟隧莽莽苍苍,燎动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