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是过来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兀自盘了腿,老神神在在地喝喝茶,嗑嗑瓜子。无人上门做生意了,她就是这点爽快。“还能有什么事?皇宫里那个脑壳进水了水的皇帝,今儿个心里不痛快,又连斩了五个人。正嚷嚷着要往西城曝尸呢!怎么,难道你小孩子家家也想去看热闹?”她淬了一口,“别瞎搀和,过好你的日子就成。”
“好好好,我的樊四娘娘,小的谨遵圣旨。”杜淮苓笑说,伸过手过来就要抓一把瓜子,啪得就被四娘半路截杀。
“全是我的,没你的份儿!”杜淮苓吐吐舌头,悻悻地走开,跑到门外去了。穿过条巷道跑到大街上,熙熙攘攘地几大条街的人挤到一坨,涌向西城门去了。
都是去看热闹的?她站在巷口愣了会儿,心里被一种预感驱使,毅然转身快步走入人海,逆流穿梭。汗涔涔地奔到御史府老远便瞧见府门口停了辆马车,她向来是走后门进的,隧往门口那辆马车瞅了眼,依旧走寻常路——后门。但这时候心里又开始纷纷乱乱的,不愿靠近真相了,只在府里的花园内徘徊,有些焦躁。
稀里糊涂了会儿,竟然还是让她给走了过去,拱门之后现出一道廊坊,尽头处的亭子里,出现两个人,一云墨一瓷青,二人在对弈。
衣瓷青人当先察觉了熟悉的气息,抬头对她回以温笑,她顿时释然放松,不声不响地走到舒身侧。着玄青姬流景,整个儿一尊精雕玉饰的冰雕,只顾低首扑进身前的棋局中,从杜淮苓处看去,他的眉毛又浓又长,一刀刻划如飞鸿,惊心摄魄。她还注意到,廊下跪了一位六十上下的老者,青袍竹冠,一派书生士子的刚直。
他昂了头,一双炬目正对上首那座冰雕,“殿下,今日老臣脱下官袍,以庶民之身冒死求见。只为求殿下愿为心怀天下。当年,老臣于帝陵前亲眼目送太后娘娘登车离去,殿下尚还在襁褓中……。老臣年少时起便立志以匡扶社稷、心忧百姓为己任,未曾料的今日之局面。当日赵兄来劝我与他一道上殿劝诫圣上,老臣彼时已然托病不去,也劝过他莫太急躁,没曾想,他还是以命相抵,败了,败了。”老书生清癯刚傲,脸上沟壑纵深,说到赵太傅的死,他黯然了,多年的老友,今番一去,他只得孤身一人作战了。
杜淮苓也盯着姬流景,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棋盘里的棋子都比他的脸还来的活色生香。
“殿下,老臣别无所求,自知力单微末,更已老迈,但只要尚能喘一口气,绝不弃天下百姓!今江山皆在殿下一念之间,老臣替我大周千千万万百姓跪求,还望殿下乞怜!”
一番话说得情义悲慨,杜淮苓心被撼动,替那老者暗地里恨上姬流景,你就不能面皮子动一下,发个话啊!老者磕下头去,他姬大殿下是做如松,稳如钟,刀枪不入,杜淮苓就不明白了,他到底是在顾忌御座上他的那位皇叔,还是那些虎视眈眈的宗亲诸侯,那他潜入洛凤那么多年,生更发芽,势力“枝繁叶茂”了都,不是早有野心就是为那一切做的准备么?
“你输了,”姬流景最后落下一子,终于小开金口,比之当年孤僻的舒是过犹不及。
舒展颜,微微摇头,“半子,竟然是半子。”
姬流景这时却起身,独给了杜淮苓一貌似谴责的眼神。干什么?杜淮苓警惕地往舒身边缩了一寸,他却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舒也长身下阶,扶起老者,“齐大人,请起吧,他已经答应了。”
老者再三谢了,慰然告辞,而杜淮苓还杵在那儿一脸的不明就里,什么跟什么呀?她望望这个又瞅瞅这个,现在才发现,自己这脑子有多不好使了,舒好笑地望着她脸蛋纠结成一团的模样,冷不防敲了一记她脑袋,“回随意居做你的正事!”
敲完也溜了,她一个人被晾在那里。忽然间新旧拔凉拔凉的,姬流景会不会第一个拿洛凤泄愤?不至于这么狠吧?那还叫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怎么过安生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