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当先打破了沉寂的局面,“又有人来了!”这回,来得不是那些黑衣人,而是些牛高马大的士兵,看服饰,是晋国人!他们正往悬崖下的小径攀援。
杜淮苓闻言怔了半响,身体僵硬了,她的剑……。
“苓儿,”他离开她半寸,“你好好看看,我来替你杀了他们。”他话落,人已经离她而去。
在此之前,她是能够预想到的,他会在什么样的地方浮沉,权谋喋血,尔虞我诈,他会变成如何模样,她不认得的人?记忆中那个孤僻寡言但是温柔清雅的少年,已经走出很远很远了。大家都走到了未知的路上去,相距亦然未卜,她叹口气,怪自己自怨自艾,那又如何呢?她放不下21世纪,可是多了这么多年,她终究是无力去追了不是吗?
他冷狠下心,对已经杀入人围中的姬舒道:“我自己能保护我自己,和我想要的!”松开手,捡起地上那把血迹斑斑的长剑,提起入阵。她原来体内暗藏了不少因子,早知这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生活在大周朝还不好些?又何必扯出这么多她收放不得,挣扎不能的顾念与牵扯。
三人对中天一轮新月,驰骋痛快,放不下的,放下了,舍得终须舍的……。
对方人越来越多,这样下去,他们似乎不行,尽是消耗体力,不是明智之举。
“推掉它!”徐少喊,叫他二人一起将那些大石头推下悬崖,这样也能够堵住那条小路!杜淮苓照做了,用力将石头砸下去。
只听得啊一声声惨叫,石块已然堵住路口,杀戮轰然停止。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不能久留了!”徐少大喊。
他们解决了几个被滞留在悬崖边上的几个小喽啰,冲下山去。去哪?只是就近选择了山头附近的那座深林,那里罕有人至,晋阳侯不会大费周章得去寻他们几个半路杀出来的,“神秘人物”,况且,他的那步棋看样子还没得手,大丰他们要是被劫去了,他们更加大可不必,还滞留在这块山头,尽快将粮草运回自己的属地即可,犯不着跑到山寨里来,又是伪装又是杀人灭口。
走出去的时候,杜淮苓最后回头朝山崖边上尚不瞑目的士兵们望了一眼,愿你们安息吧,我会为你们报仇的,待来年,我再送你们的骨骸还乡,就算已无尸首,也会送家信回去,让你们的亲人知道你们的消息。
急匆匆的脚步,在夜晚的青草上,踩出沙哑的声响,透露不明的危机,她不由得开始讨厌黑夜了,为什么所有的厮杀阴谋,都是发生在她措手不及的夜晚,上天真的不公平!你有问过我的意愿吗,所有的这些全都强加在我身上,不管我愿或不愿,甚至连感情都亦然。
森林,他们踏着月光,越走越深,越走越漆黑。心内却愈见豁然清晰。姬舒轻轻而有力地紧握住她的,不离半分,她忽然想起姬流景,那夜他也是这样,固执地牵着她的手,跑出城门,他们两个,一直是她心头不敢去臆想的一方禁土,只待随波逐流,然后洗净心中的疑虑。原本的最初,她不是作如此想,在凤凰村的时候,没有他们连个,她和小婵和村里的孩子们,同样那么,那么开心,虽则缺了……。
深林中一些诡异的气息入到他们鼻息间,敲响他们的警钟,迫得他们停住脚下的步伐。四周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在偷偷的移动?
杜淮苓也挣断那些混乱的思绪,竖起耳朵来留心听,不像是野兽的声音!没有一点儿它们双眼发出的夜光,这林子跟死了的古墓一般的,哪有一直食肉动物在潜伏?
“别怕”,姬舒在她耳边道,手故意紧了紧,给她传渡温暖。
“嗯,”杜淮苓低声应道。
在自己的地盘,徐少自然胆子壮得冲天,他很清楚这里的每一寸土地,“这里一地没有什么野兽,那些你见到过的兽皮,只不过是我们虚张声势用的。”但是黑黢黢的,到处是未知隐藏的危险,他也不好说看,要真又是悬崖边上的那批人马,他们多半就生死悬在一线间了。对方人多,我们纵是武功再高,也敌不过没日没夜的争斗,体力不支下,只有被一刀剁了的下场。正天人交战间,忽然听得杜淮苓试着喊了一声。
“大丰,是你们吗?”
杜淮苓声音一落,灌木丛镇中传来更大一阵窸窸窣窣,“是俺是俺,是杜小哥不?”听声音,他很是高兴。
杜淮苓终于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好了,到底是找到人了,他没事儿,我也能无愧于心了。
“我来找你们来了,你们没事儿吧?得知你们出事的消息,我们可焦急了!”
“嘿嘿,木事木事,俺大丰才没有那么笨,早早就知道不对,躲起来了!”大丰憨笑着说道,并将火把点燃,照亮小小的一角,虽然是深山老林,但是火光太大,也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这点经验,他这个深山林子的行家,自是清楚得很。
看到杜淮苓一脸放下心来的表情,他也是很高兴,“走到路上的时候,就来了一拨人,穿了跟你们一样的衣服,当中还有个尖嘴猴腮的,说是你们大人派来的,还说该了运粮的路线,要我们跟着走就是了,也不准俺多问,俺就想,这多半是半路杀出来的拦路虎,俺才不怕呢!”
杜淮苓笑,“那你是用什么法子避开他们的?那些人应该诡计多端来着?”
“嘿,俺虽然不识字,但是脑子也不笨,就他们那摆出的熊样儿,俺才不怕呢!”他对自己聪明的行为颇感满意,“俺就故意装成上当了的样子,趁吃饭的时候,悄悄告诉一起运粮的弟兄们,咱们要甩掉他们,俺在他们饭菜里下了点迷魂草的叶子,他们一个个都晕晕乎乎了!”
杜淮苓点点头,想不到大丰自学成才,还真有两下子。徐少和姬舒听了眼前这个黑不溜秋汉子的,滑稽演讲,也是一脸哭笑不得,哎呀呀,一会儿紧张地想死,一会儿又笑起来了,这刺激着实反差太大,脸上抽得厉害,不听使唤了。
“唉,那伙人俺是搞晕过去了,可是坏就坏在,”他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继续道出后边的事情了,“坏就坏在,俺不晓得怎样将粮食运到你们那儿了。俺正躲在这深山林子里头大着呢!”
“哦哦,没事儿没事儿,我这不正好来了吗?”杜淮苓安慰道。“那你们是将粮食都藏起来了吗?藏在哪儿?”
“山洞里头呢,俺几个和弟兄们一天功夫就挖好了的,弄得可隐秘了!咱们就去瞧瞧!“
杜淮苓应好,就着一根孤零零的火把,朝一个更为偏僻,满是藤条的地方走去,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大丰掀开掩盖山洞的蔓草树枝,露出一袋袋,鼓囊囊的粮食。
杜淮苓见此是彻底放下了心,诶,姬流景,我办事儿还是可以的对吧?你老人家再老是用那么鄙视加忽视的眼神看我,等回去后,看在我已经戴罪立功过了的份上,该不会找我麻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