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冶的目光随着一阵有次的敲门声，落到了门前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身上，她绑了个简单的丸子头，没什么修饰，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脸色微红。她的目光清澈，炯炯有神。
有点像......
有点像少年时的温暖。其实他最近总是做梦。
梦里有大学里的参天大树，郁郁葱葱。他还是个少年模样，因为家仇，所以每天的心都是冷的，直到遇见温暖。
在梦里，他站在一个悬崖边。他脑海中不断挣扎的便是一个念想，我想回去，我想回去，会到和她在一起的时候。
之后场景转换，温暖真的出现了。她梳起的马尾高高的扬起，是他青春里最美好的风景。周围人的面孔后时模糊的，他只能看到温暖。
梦见中少时的温暖，那个时候她还是他的小姑娘，不经世事。每天看着他的眼神，就是这么干净的，纯粹的，时而娇怯，时而放肆。会笑、会哭，也会闹。
他突然想起刚恋爱的时候，他惹她哭过。那个时候他去谈一桩生意，场所是一家设计的比较暧昧的酒庄，是那种看一眼服务生的穿着便知道主人不是什么正经人物的地方。
那桩生意价值三千万，就算是如今的他，也要好好估算这三千万的附加值，更何况是当时，所以他一定要去，但是他不敢带温暖去，也不敢让她知道。
东道主当时请了几位圈里有名的模特陪酒，个个如花似玉，身材傲人。若是平时，这些女人他一定不会多看一眼，然而，那酒虽说是这女人端过来的，看得却是东道主的面子，他只能喝下去。那女人半靠在他身上，有意无意的触碰着他，眉眼都是春情。
他不知道当时温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她就是不请自来，而且看到的就是一个陌生女人依偎着他的场景。
那是第一次她独自跑出去，是哭着跑出去。
一桌人笑得戏谑。
“小宫啊，这是你的小女友？好不快去追。”
“是呀宫总，还是赶紧去解释，免得小姑娘误会，你晚上回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喽。”
话都是这么说，可是谁不知道这一桌坐的无不是人精，他们嘴上这么说，不过是试探，他只知道，若是此时他起身离开。就绝不是损失这一单生意这么简单。
所以即便心里滴着血，他面上也是淡定自若的笑，“小丫头不懂事，扰了各位叔叔伯伯的兴致，廷冶自罚一杯。”
那么烈的一杯酒，就真的一饮而尽。
可是即便那时她再生气，即便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也依旧在他的车旁边等着，等他出来，她眼睛是红的，不知哭了多久。
他刚想解释，就见她冲过来抱着了她，那一天，她穿得也是这样洁白的羽绒服。她说：“你别说话，我懂。”
她说，她懂。
她问：“这样喝酒是不是很难受？我担心你。”
夜那样黑，他的眼睛湿润了，却不敢让她看见，他说：“我爱你。”
她惊了一下：“你说什么？”
他笑了：“我说，暖暖，我爱你。”
几声敲门的声音又再耳边响起，蓝校长询问的看着他，他的思绪一下拉了回来。有人说只有当人来了，才最喜欢回忆过去。宫廷冶苦笑，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正当盛年，怎么一想到温暖，就感觉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忽然觉得有些冷，不耐的端起了杯子，缓下神色，对蓝校长点了点头，蓝校长才对门口说了声：“进来。”
······
女幼师因为在门口等的时间太长，进来后，面色有些不愉快。但还是很有修养，她看着蓝校长说：“校长好，请问找我来有什么事。”
蓝校长再马屁精，在下属面前还是有他应有的气量，他说：“小文啊，你先坐下，这位是......”他迅速的看了一眼宫廷冶的表情，做了然状：“这位是宫先生，今天来是为了了解一下你们班温铭心小朋友的状况，你是他的带班老师，就好好说说吧。”
小文坐下后，稍微打量了一下宫廷冶，他身上穿得牌子都是她不认识的，很可能是私人订制款，他手腕上的那块金表，应该值不少钱。
这应该是个有钱人呢，但即便是有钱人，也不能影响她的职业素养，她开口道：“宫先生你好，如你所见，我是包子的带班老师，你过来了解他的情况，可否先告诉我，你和包子是什么关系。否则我无权透露更多。”
宫廷冶本来已经看到了小文大量自己的目光，但是每天带着这种眼神看他的人实在太多，他早就免疫了。就当做没看见。他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她不是趋炎附势的女孩子。
他笑了笑：“我的妻子和孩子的母亲是姐妹，从亲属关系上来说，应该很好理解了，小文老师。”
小文这才点头，表示可以沟通，她说：“不知道宫先生需要了解什么？”
宫廷冶说：“他听话吗？”
小文点头：“听话......这要看怎么说了。包子这个孩子，有时候表现出小孩子的天性，但是他有些行为和表情，有时候不像是这个年纪段该有的样子。你知道他原本生活在国外，汉语水平没有那么好。一次课下我去找他聊天，也是想帮他练习一下口语，却发现他在哭。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和一个比他大的孩子沟通不畅，被嘲笑了，他的自尊心受不了。”
“我问他有没有告诉妈妈，他说没有，我问为什么，他央求我不要告诉妈妈。他说妈妈太瘦弱，有时候晚上还偷偷哭。她打不过别人的妈妈......”
宫廷冶也不知是怎么回到车上的，只是脑海中一边一边回想着小文老师说的话，说她晚上偷偷哭，身体也不大好。
其实说道最后，小文老师带着试探问：“其实细看宫先生，我才发觉包子的眉眼和你有几分相似......”
相似？怎么可能？按照时间，包子就不可能是他的孩子。
“开车。”吩咐完，他就在椅背上，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
下班的点，是超市人最多的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来超市买菜了。包子最近表现的不错，听老师说在幼儿园表现的很好。刚好不加班，我就想着亲自买些他爱吃的菜回去让他开心开心。
但是包子回家的时候，神思有些恍惚，对我不理不睬。
都怪我，让他小小年纪就有心事。
我上前摸了摸他的头，说：“你这孩子是怎么了？也没有发烧，怎么就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包子脱下书包递给我，还是不说话。他将拖鞋随脚一踢，整个人窝陷在沙发里，他低下头，做出一副气闷的样子。
我看了随意散落的拖鞋，气到：“是谁教你这个样子的？我教给你的礼节是这样的吗？”
包子的小身子微微颤了一下，把脸埋在臂弯里，发出几声呜咽。
“妈妈，我看到照片里的人了。在学校门口。”
上次包子说看我辛苦，他自己拿了吸尘器到处打扫卫生。在我的书房里的盒子里翻找出了我和宫廷冶的合影，他当时还问我说：“妈妈，他明明不是陌生人，包子为什么不能和他说话。”
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包子，我整个人都在颤抖，我一把抱住他说：“好孩子，好孩子，告诉妈妈，那人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他打你了吗？还是骂你了？”
包子擦了擦眼泪说：“没有，当时有好多小朋友。我们一起放学的。爸爸坐在车里......”
我震怒：“他不是你爸爸！不许叫！”
我看包子被我吓到了，赶紧抱起他拍了拍他的背，“对不起，对不起，包子，原谅妈妈好吗？妈妈太凶了。”
“妈妈，包子原谅你。”
我抱着他满客厅的晃，说：“包子，那个、宫叔叔，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倒是宫叔叔一摇下车窗我就看到他了，我看到他也看着我。我以为他是来接我放学的，可是他又把车窗摇上去了，包子就看不到他了。妈妈，宫叔叔真的不是包子的爸爸吗？”
“妈妈，那包子的爸爸到底是谁呢？为什么其他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包子只有妈妈？”
我责怪自己，跟他置什么气呢？总归是个孩子。他对我和他父亲的过去一无所知，我不能把自己的顾虑强加在他的身上。
我说：“包子喜欢宫叔叔吗？”
包子趴在我的肩膀上打了个哈欠，“喜欢呀，上次包子在那个凶婆婆家哭，还是宫叔叔过来抱了包子呢。”
如果说包子对顾明一是从小到大的情分，那包子对于宫廷冶一见面就如此的喜欢，难不成，真是是因为父子缘分吗？
可是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什么父子情分，我与温彦海呢？我与向芸呢？我们之间，为什么就没有这样的缘分呢？
我一时感慨，把包子放了下来，发现手臂已经酸了，才发现他已经这么大了。
我说：“包子，妈妈烧了鸡翅哦，你最爱吃了包子吃完再睡，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