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疏明回到公寓后，先点了份外卖，之后，找出干净的衣服，就进了洗手间洗澡。大中午赶回来，身上有一层薄薄又粘腻的汗，最大的想法就是能痛痛快快冲个澡。
抱着衣服进来，许疏明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件最明显的白衬衣。他看了几眼，猜到是苏绮下单的那件。换身体的期间，他要求苏绮买的每一件衣服，都要经过他的批准。这件是他唯一一次同意了的，还是因为之前否定太多，而且苏绮那段时间心情过差，他希望购物能对此有所缓解。
苏绮化妆不错，但衣品真的很差，还特别喜欢便宜货，他悄悄替她扔了不知道多少，也没见她发现过几次。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不好看了，却价格低到懒得去退货……
白纤琼怎么把它挂在这儿了？
许疏明对着端详了片刻：标准领的休闲款，也不算丑，他待会儿换上这件好了。
他把自己新取出来的衬衣挂在了旁边。
几分钟后，许疏明换好衣服，随手把多出来的一个空衣架扔到了放脏衣服的编织筐里。
洗手间里最显眼的，还是一件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在相同的位置。
到了晚饭时间，许疏明出了门，在小区楼下的小店里点了一份刀削面。面刚端上来，他道声谢，伸手从旁边的餐具盒里取出筷子，正要开吃，却从小店开着的门框里，看到白纤琼回来了——和一个“男生”并排走着。
男生突然嬉皮笑脸地一把揽过白纤琼，还凑上脸，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白纤琼一抖肩膀，把胳膊甩了下去。
许疏明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把凳子往后一踢，一副往外冲的样子。
卖面的老板刚端面过来，人还没走开呢，见状，忙拉住他，手劲十足，大声强调道：“还没给钱呢！”
许疏明的视线里，“男生”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拼命地往白纤琼身上贴。
偏偏许疏明出门一分钱现金没有带，还得打开手机，扫码支付。同时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流氓竟然又厚颜无耻地牵起了白纤琼的手，然而，白纤琼并没有甩开。
许疏明面沉如水，付完钱，面也不吃了，直接出来找人。
楼下转了一圈儿，没见着人，他心生不安地往家跑去。
郑微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就只有一个背包。她搭在肩上，先出门去，摁了电梯，靠在楼梯把手上等白纤琼锁门。
白纤琼拔下钥匙，扭头看看电梯，显示刚下到一楼。“走楼梯，还是等（电梯）？”
郑微朝她抿唇一笑，猛地张臂扑了过来，两手撑在白纤琼的身体两侧，一副要上演“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场景。
郑微含笑，深情地注视着白纤琼。
白纤琼嘴唇一动，还没说话，郑微右臂一抬，食指勾起白纤琼的下巴：“小美人儿，从了爷吧。”
许疏明在电梯里，听到的就是这么痞里痞气的一句话。接着，电梯门打开。
白纤琼把郑微的手拨开，“别闹了。”她弯腰，侧身从郑微左臂下穿过，沿楼梯往下走。
听到这3个字，许疏明要冲出去的步伐换成了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却依然目光不善地盯着郑微。
郑微听到电梯声回头看了一眼，上下很快扫了他一遍，接着才转身去追白纤琼，“白纤琼，我和你说句悄悄话。”
楼道里，有回声的加持，使得这个不辨雄雌的声音尤为清晰。
许疏明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郑微是个大嗓门，每次说所谓的悄悄话，周围长耳朵的都能听见。
郑微追上白纤琼，继续道：“我觉得你住在这里不安全，刚刚电梯里出来个男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许疏明正在掏钥匙，听到这句话，原本就冷冷的目光看了过来。
郑微也正停下来，探头探脑地往后偷窥他，见状，大声道：“他在开你家的门！”
这下，白纤琼停下来了。她又爬回去，站到与郑微同一级的台阶上，抬头去看：的确是许疏明。
“嗨。”她刚想说“你回来了”，脑海中却浮现出郑微刚刚说的话，嘴唇翕然，最后只是笑了笑。
郑微一下子明白了：八成就是那衬衣的主人——苏绮的男朋友了。同居这种事儿，白纤琼是干不出来的，剩下的当然就是另一个姑娘了。这怎么可以？谁知道这男的会不会做什么不该做的！
“那个朋友？”许疏明表情淡淡。
“对。”白纤琼刚点点头，就听到郑微焦急的声音，满脸的“我为你好”式的关怀：“我觉得这家伙对你不怀好意，你以后还是别在这里住了！”
当着对方的面儿，这大嗓门……白纤琼面部僵硬，完全是瞬间冰冻成冷石头。
许疏明却跟没事人似的，把门打开，偏头凝视白纤琼：“早点回来。”
“嗯。”白纤琼只好尴尬地点点头，“拜拜。”等许疏明把门合上，白纤琼略带难堪之色，对郑微解释道：“他是苏绮的哥哥。”
“那就更不行了！”郑微情不自禁嚷嚷道，“二十几岁，血气方刚，同一个屋子还住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嗳，你别走呀！”
郑微的大嗓门在楼道里，诠释着振聋发聩的字面含义。白纤琼飞快地下楼，算是成功地打断了郑微的思路。
隔着一扇门，许疏明渐渐冷静了下来。苏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可能是她出于什么原因，也可能就只是随口问问；但，关键是他认识的、他了解的白纤琼这个人，不是能做出这样子事的性子。所以，整个事情，不会是他一开始以为的那个样子。
也算是关心则乱。
不过心里仍有几分不快。
许疏明略作思考，回屋开了电脑，将他收在一个文件夹里的照片一一打开：全是“他”和白纤琼的——准确的说，是顶着他的皮囊的苏绮和白纤琼的。有拥抱，有苏绮生日假醉酒，有骑单车，有喂蛋糕，有那天搬宿舍苏绮为她撑伞……
青春气息满满，扑面而来。
他挑了十几张，另放到了一个新建的文件夹里。又选了几张，制成了动图。忙了一阵子，看看成果，还不错，许疏明毫不拖泥带水地递交了申请。
这些照片做成表情包的效果还不错，与期望没什么落差。
这边儿事儿刚结束，手机就来电话了。许疏明接起来，果然是送水果的。
许疏明回家洗澡后，发现冰箱里水果基本空了，就在网上选了一批，定了这个时间段配送。
他下楼去取，白纤琼刚好回来。一个走楼梯，一个坐电梯，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将两人碰巧地错开来。
这个时候，太阳的光线刚开始偏暗，可开灯，也可不开灯。许疏明没有开灯，白纤琼回来，也没开灯，偏生也没注意有人回来过的、变化的细节，而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完全忘记了许疏明回来这回事儿。
奔波了一天，白纤琼回来后，没几分钟就进了洗手间冲澡。一边洗澡，一边想着待会要看哪几门课的课件，还有创业比赛的作品，老师又回复了……
许疏明再回来，迎面的就是洗手间透着光的磨砂玻璃门，和有几分闷气的流水声。
苏绮没回来，他知道；苏绮去哪了，他也知道——堂哥还特意问了他一声，要不要一起去。何况，脚边就是苏绮的拖鞋。
所以，这个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现在，以及不久的将来。
这个夜晚，突然就不一样了。
气氛中好像有了一些餐厅的两人桌上，刻意昏黄了的光。
又好像，是那种烟火气的温暖。毕竟，有亲人的地方，才叫做家。
许疏明也不知道突然是怎么想的。没有刻意，却是轻手轻脚地将水果摆进了冰箱。一边摆，一边挑了一些出来，洗干净，摆在了水果拼盘里。
回来了，总该先打声招呼，这么想着，许疏明坐在了客厅里。
洗手间里的水声停了。
白纤琼用干发帽将头发包好，接着给脸上拍了水乳，然后挤了身体乳，细细涂抹。清甜的花香在掌心里蔓延，一路缠到了脚踝。
许疏明面朝着洗手间门口，看起来清心寡欲的样子。
看到边儿上的衬衣，白纤琼想，趁着刚洗完澡，正好试一下。
穿上了，果然是长。她摸摸料子，挺软的，倒是也可以做睡衣，省得退了。
白纤琼把干发帽解了下来。她不太喜欢用吹风机，用毛巾又把头发搓了搓，达到差不多六分干，不滴水的程度。担心弄湿衬衣，她一手托着头发，简单梳了梳，又捧着，去自己卧室找手机，打算拍个照片给苏绮。
她一边想着，建议苏绮当睡衣，一边拉了门出去。
客厅的灯已经开了，是许疏明开的。
白纤琼心里想着这个事儿，很自然地对着光线来源瞟了一眼，又转了回来。接着，迈出去一半的腿，僵硬地停了下来，和另一条并在了一起。整个人呆住了一瞬。
听到开门声，许疏明就把视线移了过去，看到的便是刚出浴的美人，穿着他的衬衣：衬衣上面，是一头瀑布似的黑发衬着一张瓷白干净的小脸；下面，是两条纤细笔直的腿，行走间，带动着衣角都在晃。美人还清清冷冷地朝他这里看了一眼。
一身的不食人间烟火之气，却又十分烟火地套在他的衬衣里。
许疏明无意识地做了一个无意义的吞咽。
她刚刚穿内衣了吗？白纤琼装作自然地转头，顺势低头看了一下胸前：应该看不出来。
许疏明还沉默着。她侧着身体先和他打了招呼，“嗨。”她嘴角不自然，“你回来了。”
“嗯。”许疏明回答得意味深长，“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