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纤琼还以为她经历了什么寸断肝肠的事情,乖乖走过来,跟她抱了抱。
结果苏绮抱完来了一句:“仙仙,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呀?”
白纤琼一脸无语地挪开,把门口让了出来。
许疏明已经换好拖鞋了,苏绮也三下五除二地环上了。她一边趿着鞋子,一边嚷嚷:“渴死我了。”她刚说完,就看到客厅茶几上摆了切成块的西瓜,扭头就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她捧着一个八分之一的西瓜块出来了,上面还插了一个勺子。
苏绮坐在茶几边上,连着舀了几口西瓜吃,解了渴后,才问:“仙仙,你住哪儿定了吗?”
许疏明正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也拿了一片西瓜吃。
白纤琼看了看他,用手指了指房间。
苏绮咽了一口西瓜,一脸不谙世事地大声道:“那不是许疏明的房间吗?”她本来打算和仙仙睡一起的。“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气氛瞬间就尴尬起来。
“我不喜欢床上有其他人。”白纤琼回答。偶尔情况特殊就忍了。
苏绮又扭头去看许疏明。
许疏明慢条斯理地取了一张抽纸擦嘴:“也没什么吧,我的床单都已经换下去了。”
苏绮无辜地眨眨眼:她根本没想到这一茬。“我是说,你那房间里全是你的东西,仙仙一个人住在里面……”苏绮突然意识到,这话再说下去,好像她不想让仙仙住似的,她扭头去看白纤琼,却发现白纤琼半低头,估计也不自在。
最后,苏绮还是硬着头皮把话接着说了下去,“……感觉好像鸠占鹊巢,或者是贼进了别人家里似的。”她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强行补了一句,“我第一次住,就有点儿这种感觉……”
好像气氛越来越冷了。苏绮挤了一个讨好的笑,“我们不谈这个了,换个话题。”她把托盘往白纤琼那儿推了推,“仙仙,吃瓜!”
吃过晚饭后,苏绮愈发觉得疲惫,不想散步了,就恹恹地朝许疏明和白纤琼摆摆手,“啊——我不想出去转了,感觉好累啊。待会儿洗个澡,我就去睡了。”
考虑到苏绮从昨晚到现在的一路奔波,许疏明和白纤琼两个人都很理解。许疏明点点头:“那我们出去了。”他又偏头跟苏绮拜拜,“有什么需要捎的东西吗?”
“没有,拜拜。”
暮色四合,篱笆里探头探脑地伸出一株花,羞答答地红着脸。
一辆辆汽车沿马路呼啸着飞速而过。
远远的,天上飘着云,上面也染了几分腼腆的粉红色。
暧昧不清的黄昏,有一个少年和少女,手牵着手,好像会一直走下去,走到天涯海角,走到海枯石烂。
一路上,全程基本无话。许疏明偶尔会向白纤琼介绍路过的大型购物中心——她之后有可能来消费的地方。
有一瞬间,长街上一排排灯整齐划一地亮起,那些七彩的霓虹灯,高耸大厦上的屏幕,还有,她的眼睛。
“许疏明。”白纤琼郑重其事地喊了他的名字。她看向他,黑发像柔软的长藤一样,沿着姣好的面容铺展开来。
“嗯。”许疏明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彼时的黄昏含着十二分的柔情,立在他身后。
一切景语皆情语。
被太阳抛弃的世界像是早晨的豆浆机里打出的乳绿色的泡沫,安静地翻滚着。夜色好看得像是放了糖,时不时在身边旋舞的风掺着不安分的咸味。而此时的她,内心痛苦微沸。
突然就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我是单亲家庭。”白纤琼豁出去地开了口,任由眼泪肆流成河。接着又是一片沉默,眼底的粼粼晶莹渐渐压了回去。
单亲家庭,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像又是有是什么。成长过程中,某些角色的缺失,终究让她的性子比别人多出一些古怪。或许,还有更大的残缺。
许疏明一直耐心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滚落。“慢慢说,没事。”他伸手拭过她的泪痕,语气温柔又怜惜。
世界别出心裁地美丽,她坦诚地在这里摆弄她的难过。“亲生父亲小时候就抛弃我了,还有我妈。奶奶那边,重男轻女,我妈妈生完我伤了身子,所以,就离婚了。”白纤琼稍作停顿,继续道,“我妈二嫁了。我一直是跟着外公外婆的。”说完,她紧张又忐忑地注视着许疏明。
很多故事不愿意详细说,因为干巴巴的点到为止已让我身在谷底。我想告诉你,却又怕告诉你。这样一个有巨大瑕疵的我,如何配得上光芒万丈的你。
“我知道了。”许疏明面带微笑,“走累了吗?是想继续往前走,还是原路返回?”
“……回、回去吧。”被这么一打岔,愿来纷杂的心绪散了一大半。白纤琼正茫茫然舒缓这口气的时候,一直握着她的手松开了——她的心陡然一空,下意识去看许疏明。
许疏明转了个身,见她傻乎乎地站着不动,便扣住她的肩膀,使力让她转了过来,然后牵起她的另一只手。“走吧。”
每次都让她走在里面。
慢半拍地被拉着走了几步,白纤琼迟疑着又说道,“这意味着,”她垂眸,“……我能给的,会很少。”没有上一辈的资本积累,人脉,迷途的指点,困境的照顾……
所以呢?许疏明哑然失笑。“你是不婚主义者吗?”
白纤琼不明白话题怎么陡转至此,怔了片刻,认真思考后,她一本正经道:“不……算是。”话中略有迟疑。结不结婚,对她来说,没有那么重要。只不过,为了长辈安心,还是得结婚的。
“丁克?”许疏明再次发问。
“不是。”白纤琼轻轻摇头。这次反应比之前要快得多。
“那就够了。”许疏明斩钉截铁道。
白纤琼笨笨地看着他,两眼有些失神。
许疏明双手扣住她的肩,让两人正面相对。他唇角一勾,眼含笑意,“妻子和母亲的角色,你都可以,那还有什么问题呢?”早在她说“我觉得我不够健康,不够完整,也许没办法胜任一份爱情”的时候,他就知道,她的身上会有这样的一段过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