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是五姨奶的孩子,只比苏绮大半岁,叫曾玉妍,一个很美的名字。高中毕业学历,长得人比花娇,一年多前,结了婚。苏绮还记得婚礼那时候的她,化着廉价的妆,穿着租来的廉价裙装,站在廉价的小饭店里,笑得温婉动人——比那些化了精致无双的贵妇妆、穿了奢华大气的名牌衣、戴了耀眼夺目、要闪瞎眼的鸽子蛋、还精准计算了拍摄角度外加专业精修后才po出图片来的明星,还要光彩照人。
女人哪,总能傻到以为,爱情可以当饭吃,不撞南墙不回头——甚至撞了南墙都不回头。
何况她们当时只是未经世事的小丫头。
看过几本言情小说,以为遇上一个人,就能天长地久;以为一句至死不渝,就能海枯石烂;以为内心足够强大,就能情比金坚!
童话总要结束于男女主人公在一起了,因为再之后的故事,叫做现实。琐碎的,无聊的、脚踏实地的、精打细算的……现实。
之前飞得多高,之后就摔得多惨。
若没有优越的条件,能在平地上建一座象牙塔,那么,天真就会得到教训,就要付出代价。
小姑的高四生涯嗨得风生水起,不亦乐乎,到了最后,高考成绩还不如去年。不过,她浑不在意,满心的喜怒哀乐都绕着他的男朋友,这个不管她考了6分还是600分都会如一爱她的人——一个初中毕业的人。
那个时候,苏绮和她都有爱情梦,深信不疑地认为,最幸运的女人,莫过于嫁给了爱情。
尽管她的父母,一个声泪俱下,动之以情;一个声色俱厉,晓之以理,都不看好这段感情,她却如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有一天,曾玉妍彻夜未归……
身为孩子,总是擅长用父母最在意的人——自己来做威胁,以达到目的。所以才有一种说法:儿女都是父母的债。
父母妥协了,肝肠寸断。
身为女儿的她,如愿以偿,自顾自地兴高采烈、心花怒放。
她终于嫁给了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而那时候,苏绮还在羡慕并祝福着,她胜却人间无数的天真。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会向往那些奋不顾身的天真,那一场无法回头、超越一切的童话爱情……
童话结尾了,柴米油盐开始上场。天真的少女从云端走下来,要用泥土来捏造期待的幸福。
而这个时候,苏绮和小姑已经聊不到一块儿去了。一个越走越远,眼界越来越宽,整个人由内而外充盈着;一个家长里短,不进则退,整个人由外而内封闭着。
小姑谈的话题——婆婆、妯娌、菜市场,苏绮兴致缺缺;苏绮聊的事情——YSL,学生会,马斯洛需求层次论,小姑要么一知半解,要么一窍不通。
渐渐地,她们成了朋友圈里的点赞之交,以为对方过着的,都只有朋友圈的那一角。
苏绮再听到曾玉妍的消息时,已经是考完试后了。
上次跟姚安道别后,她文思泉涌、不能自已,下笔如有神助般完成了一篇情感鸡汤。
一直以来,写作于她而言,都是一条很好的抒发途径。
心情不好时,电影、综艺、小说等,这些方法都属于一类——“堵”,而写作,则是“疏”。
上一次,不是在word里来回复制粘贴地写东西,还是高三,写得还是议论文。
上一次顺心而写的时候,她的生命里还没有人离去。
这么多年,她都以为自己要丧失写作的能力了。如今写下来,倒有一种厚积薄发的美丽。
写完之后,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之后,她就跳入复习的大海里了。
如今从海里游了出来,苏绮兴味盎然地翻了稿子出来,敲到了电脑上。
打完字后,她重新浏览,看看有没有错字什么的。
这个时候,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好像一直都没有等到好时候,择日不如撞日吧。白纤琼将完成的许疏明的画像拿在手里,再一次走上了送画的征途。
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
白纤琼拿起来察看:有新到的邮件,是他们参加的那个创业比赛的初赛结果。
白纤琼开了电脑,下了附件里的表格。
忘了快速查找的快捷键,她一行一行地看了下去。
……找到了!是一等奖。
紧绷的心脏又开始了舒缓的呼吸。
白纤琼拿起画纸,走了出去。
许疏明卧室的门是开着的。白纤琼放在身体两侧的手,在走近后,忽然就收到了背后。“嗨。”
许疏明拍拍床,“进来吧,坐。”
白纤琼吸了一小半口气,走过去,站在许疏明面前,伸手将画递给他:“迟到的生日礼物。”
这一句一说完,下一句立马跟着说了出来,“创业大赛的初赛结果出来了……”,白纤琼突然顿了顿,“……是一等奖。”
不管这个结果的背后,有没有什么交易,就这样吧。
像乌龟缩在壳里,假装天下太平。
她本就……向来如此。
许疏明的确一丝惊讶也无。“我知道了。”他低下头看画,“画得很好,比本人帅多了。”
这么近的距离,白纤琼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原来,倾国倾城的,也可以是男色。
他朝她笑,“谢谢……”
苏绮看似镇定地挂了电话。1秒,2秒,“许疏明!”她大声喊道。
许疏明第二个“谢”字才刚出口,嘴型还停在那里,就听到一声大喊,苏绮红着眼眶冲了过来,“送我去火车站,送我去火车站。”
白纤琼和许疏明皆是一愣。
苏绮却是语无伦次、六神无主的样子:“曾玉妍有事儿,奶奶让我去看看她。”
因为年龄相仿,长辈在的时候还会装装样子,一般情况下,苏绮都不会喊曾玉妍小姑,而是直接叫名字。
虽然许疏明和这位没有亲戚关系,但整天和苏绮待在一起,他也认识、并知道她们的关系。
“怎么了?”许疏明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