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部分,你潜下去,还需多加小心,若是遇难,你便吹哨。”
花翎交代了一声,将一颗夜明珠递给了言沐晚,他便一跃跳下了树。
他若是再待下去,白瑾渊该派人找来了。
言沐晚待在树上,又审视了一番地道图,收了起来,匆匆去寻阿哥标记的地道口。
阿哥图上的地道口,乃是在莫府大房院子里的枯井。
言沐晚四处扫了眼院子四周,迅速地跳下了枯井。
阿哥给的夜明珠,并非明亮,散发着淡淡的白光,而这白光中微微透着蓝。这恐怕是无人海捞上来的夜明珠。
言沐晚一手紧握着夜明珠,随时保持可以将夜明珠收起的姿势。另一手抚着地道墙壁,可这地道墙壁结了冰,将言沐晚的手冻得发抖。
附近应该是有地下水层,可阿哥的地道图纸却未有标注,显然,阿哥还未寻到。
阿哥来莫府一月有余,恐怕是阿哥不便分身,这才没将这地道摸透。
言沐晚顺着记忆朝莫府中那个碧湖靠近,不知行走了多久,忽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言沐晚登时警觉起来,收起夜明珠,屏气凝神。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如人的脚步声,可又如走兽踏步的声音。
言沐晚心惊,难不成是狼?
她幼时曾养过一只小黑狼,那只小黑狼聪慧如人,会偷穿她的鞋子,走路声,便如此。
言沐晚越想心头越是狂跳不止,难不成她的小黑狼在这不成?
为了弄清自己的疑惑,言沐晚小心翼翼地挪了步过去,刚要过一个转角处时,一双绿色的眼睛徒然亮起,泛着幽幽的凶光。
言沐晚一瞅,感觉不妙,她的小黑见人就舔还来不及,哪里会有这样的霸气侧漏地看人?
狼乃是群居动物,这地道狭窄,她还是赶紧逃吧,若是引来一群,定会闹出不小的动静,倒时地道口被封,那她只能一命归西了!
言沐晚这般想着,便拔腿往回撤去,可那双绿冥冥发亮的眼睛却是紧追不舍。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她堂堂盗圣要入了狼口,成了盘中餐了!
这是要传出去,哦,不,这压根传不出去!阿哥连她的尸体都不用收了!
言沐晚又滚又跳又蹦的,绕着地道胡乱逃跑,可奈何那狼是四条腿,面对可口的猎物丝毫不会觉得累。
言沐晚吞咽了口唾沫,不知踩到了什么,她脚下打滑,忽地整个人失了控,摔在了地道里。
夜明珠也滚落了出来。
言沐晚看见那狼时,它露出锋利的尖牙,吐出那长长的血红色的舌头,后腿已微屈,前腿向前伸出,向她扑了过来。
言沐晚两眼一闭,伸手去挡狼的猛攻。
刹那间,言沐晚只觉自己的两臂会被咬断,可她竟丝毫察觉不到疼,而反倒手臂厚重的冬装竟渗了水进来。
言沐晚闭着眼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衣物上的水,怎么还黏黏的……
这……
言沐晚睁开了琉璃色的眸子,去看发生了何事,却见一只金灿灿的体型颇大的巨狗温顺地趴在自己面前,乖巧地舔自己。
言沐晚一看它,认定它是狗,她登时没了惧意,伸手摸了摸金毛巨狗,“你这只狼与狗的杂交狗,怎的如此吓本大盗?嗯?”
金毛巨狗微眯起眼睛,享受着言沐晚的抚摸。
“傻狗。”言沐晚见这金毛巨狗丝毫不通人性,撇了撇嘴。
她以前那只小黑狼可聪慧了,她问话,它便会嚎几声,算是回话。
这莫府莫非是脑子进水了,竟放一只不咬人的傻狗在这地道里吓人?
言沐晚想不明白又摸了摸金毛巨狗,捡起夜明珠站起了身欲再探地道。
可她一抬脚,金毛巨狗却是又扑了过来,将言沐晚扑倒在地,埋头舔言沐晚的脑袋。
这傻狗,再舔她的人皮面具就掉了!
言沐晚怒目瞪之,伸手要挥它一拳,而金毛巨狗却是后退了几步,端坐在地上,摇首摆尾。
言沐晚这才注意到金毛巨狗两只后爪上竟穿着小鞋,鞋子与它的爪刚刚吻合。
言沐晚将夜明珠凑近金毛巨狗,仔仔细细地打量,可她丝毫看不出它有哪一点像狼,而且这毛发还是金色的。这只是这金毛巨狗的眼珠子如她记忆中小黑狼的眼珠子一般特别明亮,看着她的神情也如认识她一样。
言沐晚转了转眼眸,这肯定是她的幻觉。
小黑狼当年不知所踪,指不定早就饿死了,怎么可能还会活着,而且还在这地道里。
言沐晚左思右想觉得不可思议,她起了身又要走,她走一步,那金毛巨狗就跟上一步。言沐晚飞奔,那金毛也跟着飞奔。
这是缠上她了?
言沐晚又跑了些路,边跑边撒下奇香,掩盖自己的体味,一个翻身,她溜进另一条地道。
啊咧,不见了?
言沐晚回头看了又看,果真不见了。
果然,傻狗就是傻狗。
甩掉金毛巨狗后,言沐晚将地道图取出,判断自己此时身处何处。
刚刚快接近碧湖了,被金毛巨狗一顿好追,此时应在这,女眷的院子下方。
再往前面走,便是阿哥未去过之处了,言沐晚说什么也提高些了警觉。
言沐晚往前飞速行走,一个拐角处,忽地一双绿冥冥的眼睛又出现了,言沐晚登时停下脚步,但那双眼睛逐渐在靠近。
言沐晚还在犹豫要不要掉头之时,黑暗中,忽地又出现了几双发着绿光的眼睛。
不知是哪一只嚎叫了一声,其余的也跟着引颈长嚎,声震地道,令人毛骨悚然。
是群居的狼!
言沐晚反应过来时,她只觉后脊发凉,她急忙转头看,黑暗的地道里忽有蓝幽幽的烛光闪烁,并伴随着沉重的“嗒,嗒”声,那烛光抖落一朵朵蓝色火花。
“嗒”一声,言沐晚的心便颤一下,她不禁咽了咽口唾沫,她大抵又遇到蓝火花了。
蓝火花一现,必死人……
此刻她的腹背受敌,言沐晚不多想,往那蓝火花飞奔而去,两眼死死盯着前方,一手握着软香粉时刻准备下手为强。
“嗒,嗒……”
声音越来越清晰,言沐晚却已是冷汗浃背。
沉重地“嗒”一声,那声音便没再响起,紧接着传来的是低沉的声音——
“你是何人?”
言沐晚只见烛火旁有一个蓬头垢面的之人。而其身高比一般人矮上了一些,可他上身却是正常人模样,恐怕那人失了一节腿。
言沐晚不禁蹙眉,凝视眼前之人,变换了声音问道:“你又是何人?”
那人听见言沐晚的假音,浑身一怔,微眯起了眼睛,持着烛杖凑近了言沐晚。
“你且掀了人皮面具与我瞧瞧。”
言沐晚没有迟疑,将人皮面具揭下,一张惊艳的面容完完整整地呈现在那人面前。
怎的是个女子?
那人垂下了眼眸,叹息一声,“我还以为是他的兄长来救我了。”
低沉的声音满满是落寞与无奈。
言沐晚却是因这句话心头一跳。
那人忽地想到什么,又抬起了眼眸,那皱缩的眼皮下,眼瞳明亮至极,好似看见了什么希望。他问言沐晚道:“近些个日子,有个男子常常进来喂狼,你可认识于他?”
阿哥吗?
言沐晚点了点头。
“那你可是他派来救我的?”
那人话刚说完,他的眼瞳又黯淡下去,自嘲了一声,“我真是糊涂了,你一个女子指不定是被人扔下来的。”
言沐晚被说的有些疑惑,但她明白“救”字,不就是出了这地道嘛,这还不简单?
“我救你出去。”言沐晚自信满满。
那人一听,有些不敢相信,“你,你如何带我出去?”
“让它们背你出去不就可以了?”言沐晚甚是不以为意,指了指后头的成群的狼。
那人苦笑了一声,“我日夜与它们共处,怎会没想过这法子。”
“你且告诉我这地道通往何处,有何秘密,我便告知于你,如何让它们背你出去。”
“此地通往何处我不知,有何秘密我也不知。我只知我常年被关在此处,与妻女已有好些年没见了。我那阿女若安好,应与你一般大了。”
言沐晚听完有些难过,她的难过自然不是因为那人说他不知什么秘密,而是他说他已有妻女。
阿爹的房中挂着两副画像,一副是阿叔,另一副画像之人正是她眼前之人。他虽历尽沧桑,绝美的容颜已不再,但言沐晚自觉眼力不凡,并不会认错。是以,她学着阿爹的声音与他说话,一探,果真是她阿叔的意中人。
阿爹说,阿叔到死念着的还是他。而他却是娶妻生女了,怎叫言沐晚不难过?
罢了,她虽与她阿叔从未谋面,但阿爹极在意那个阿叔。如今为那阿叔救出心心念念之人,也算是对阿爹敬孝了。
“出去之后,你得将小黑还于我。”言沐晚未接那人刚刚说的话,而是说了这么一句。
那人神色大惊,片刻后,又缓过神来,喃喃道:“难怪你会以他兄长的声音与我说话。原来,你便是阿晚。”
言沐晚一挑眉,“我幼时将小黑狼弄丢,自责得哭上了好久。阿爹安慰说我是被他拿去送给了你,当时我还以为他在哄我。不曾想阿爹说的竟是真的。”
“唉……”那人听此叹了口气,“我阿女幼时生了病,需日日饮泰缘金狼之血续命,这才向言谷主求的小黑……”
言沐晚听到他又提起自己的阿女,有些不悦,她没了兴趣与他交谈下去,转身朝金毛巨狗勾了勾手。
金毛巨狗温顺地一跃而来,扑在言沐晚身上。
“小黑,没想到你还是只泰缘金狼呢,阿晚误将你当成了傻狗,可没生阿晚的气吧?嗯?”
小黑狼眨了眨它凶神恶煞的眼睛,吧唧一口舔上了言沐晚的脸,好似言沐晚脸上有蜜一般,舔了一口又接一口。
“好了,小黑,此地不宜久留,等出去,我们再好好说说话,可好?”
小黑依旧没狼嚎,只是不再去舔言沐晚。
言沐晚领着那人,和一群狼,去了地道口处。
那人仰着头看枯口井,不解地询问,“该如何出去?”
“你坐在小黑身上便是。”
说着,“呼”一声,言沐晚吹响了口哨。
那群狼听见哨音,竟一只叠着一只,生生搭出一个带有坡度梯子来。
这,这狼……
那人疑惑之时,言沐晚已一跃而上,跳出来了枯井。
而他也被小黑驮了上去。
夜色已深,一人一狼的身影游荡在皓洁的月光下,踏着雪,飞檐走壁。
阿哥想救人出去,又岂会当时就不救,而是时常到地道里喂狼?
只怕阿哥早就等着她耐不住好奇来探莫府,好让她与小黑狼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