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美好的时光总是更容易流逝,两个人只敢逗留到傍晚六点,便骑着自行车趁天还没有黑下来,就匆匆地赶回学校。
接下来的好几天,两个人都没太敢放纵,只是每晚,伊纳总会缠着苏瑾若给她讲苏瑾若小时候的事,每次苏瑾若说完以后,都能听到伊纳细微的鼾声,原来她早已不知不觉地睡着。
苏瑾若小心翼翼地给伊纳盖好被子,然后伸手关掉了灯,抬手看表,才发现已经和伊纳闹到了十点钟。
白日里的作业好像还没有做完,翘了一节数学课,苏瑾若连作业做哪儿都不知道,想着明天应该可以抄伊纳的,就没有太着急,翻个身便睡着了。
可是不幸的是,苏瑾若第二天起床,却发现自己的数学作业竟然不见了,任凭苏瑾若翻遍她书架里所有的书,都没有找到习题册,伊纳已经洗漱好了在宿舍门口等苏瑾若,苏瑾若以为自己把作业忘在了教室,只好先去教室看看。
可是即便是在教室里,苏瑾若也找不到那本习题册,她翻上翻下的样子被伊纳看在眼里,伊纳愣了一会儿,才问苏瑾若:“你在找什么啊,很重要吗?”
“我的数学习题册不见了,今天要交呢,而且好像还没做完。”
苏瑾若急得头发都快白了,要知道,平时成绩也很重要,尤其是苏瑾若如果想去沈慕白的学校,最好是保送到那里,才不会有风险,但是保送的要求就是每科成绩都为A ,这个成绩,除了考试成绩以外,还有平时成绩。
而平时成绩,大多数来源于作业的质量,所以很有可能,苏瑾若一次作业没交,就会比别人少拿一点分数。
“数学习题册,我帮你交了啊,我是数学课代表你忘了吗?昨晚回来之后,我看我座位上作业已经差不多了,我就抱走了,我看你的作业就在我旁边,我就顺手带去了,结果你没做完?”
伊纳一副自己很无辜的样子,表示她什么也不知道,可是苏瑾若只要一想起她大片都是空白的习题册,就只觉得火烧眉毛似的,和苏瑾若完全是两种情况。
苏瑾若不是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她自己来这里念书的时候,虽然是公费,可是上面明文规定的是一年,而大学四年,要花钱的地方还没到,苏瑾若也想争取保送的资格。
“对不起,都怪我的失误,我应该翻看一下你的作业,检查你是否写完的,对不起,我不知道……”
伊纳垂下了头,很真诚地道歉,可是苏瑾若什么也听不进去,她没有怪伊纳,只是觉得自己脑子里乱得很。
“呵呵,伊纳,你是不是又想说自己不是故意不给苏瑾若交作业的,然后你想说觉得其实一次作业不交其实没有什么,可是伊纳,摸着良心说,你哪次作业不是A ,你又何尝任性到不交作业,你这个剂量用了很多次了,我们都看烂了,拜托你换个招数。”
那天的那个女生又站出来,带着义愤填膺的感觉,想要揭穿伊纳,可是伊纳什么都没有辩解,只是乖乖地站立在苏瑾若左侧,沉默地看着苏瑾若。
伊纳的眼神里好像就是在问苏瑾若,“你信我,还是信她?”
苏瑾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那个女生一句话噎得死死的:“真是我见过最好笑的事了,人家靠近你,想要不知不觉中让你距离保送的名额越来越远,结果你倒好,被人骗了还要站在骗子的一方。”
苏瑾若不知道她为何要说出这种话,只是一次意外而已,苏瑾若觉得她还不能虽然乱下定论,这太草率,后果也会十分严重。
“谢谢你关心我,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不相信伊纳,我只是相信我自己心里的感觉,所以我此刻的选择是,相信伊纳,但我也不是怀疑你。”
苏瑾若想了好久,才有一个差不多的回复,女生看苏瑾若冥顽不灵,就懒得再说了,只是嗤笑一声来表示自己的不屑。
伊纳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握紧了苏瑾若的手,她很开心苏瑾若能相信她,她无需解释,愿意相信她的,自然不需要她说什么多余的话。
可是就算伊纳和苏瑾若前往补救了,苏瑾若的这次作业成绩却也只能是一个A,苏瑾若松了口气,只要她以后每次作业都是A ,一次A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以后,两个人都如释重负,伊纳偏过头,看着苏瑾若问:“为什么你想也不想,就选择相信我,还笃定我不会欺骗你。”
“你傻呀,如果连朝夕相处的人都不能相信,又凭什么去相信一个从没说过话的人,我之所以信任你,是因为我们之间真的有很多地方很相似,所以我相信你是一个好人,而且我也不希望,我们之间,会因为一点点不信任,导致彼此之间生成隔阂。”
苏瑾若很用心地回答这个问题,话刚说完,就感受到怀里一热,伊纳整个人扑进了她怀里,把她抱得很紧,苏瑾若感觉到伊纳身体微微颤抖,足以证明她此刻有多么激动。
两个人不仅没因为这事闹矛盾,反而每天更加腻歪了,像是故意做给某人看一样,永远黏在一起,再也没有出现过上次没交作业的情况。
眨眼间便是周末,苏瑾若习惯性地去咖啡店兼职,却发现伊纳并没有回家。
“伊纳,你的家不是也在巴黎吗,怎么不回去,我要是你啊,我恨不得天天飞回去。”
苏瑾若收拾了一下,发现伊纳已经准备好去图书馆看书了,大概是因为家就在这里,所以才没有苏瑾若这种非常想回家的欲望吧。
“回家干什么,那个家,不回也罢。”
伊纳忍不住讽刺一声,然而讽刺的却是自己,她不知道自己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上次被喊回家的时候,她所有的奖学金都被洗劫一空,差点面临饿肚子半学期的情况。
而一说到这里,伊纳就忍不住就苏瑾若说:“说起来,苏瑾若,一直都是我缠着你讲你家里的事,我好像还没有告诉过你,我家里的情况吧。”
伊纳的印象里,母亲经常会对伊纳说,其实伊纳没有出生之前,家里是很富裕的,那时候父亲还没有开始炒股,有稳定的工作,有一套房子,还有一辆不太贵的汽车。
可是这一切就在父亲开始炒股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父亲不满现状,想要利滚利,挣更多的钱,便听信了一个不靠谱的人的建议,和他一起炒股,起初投进去的钱不是很多,而且赚的次数比赔的次数多,于是两人便考虑放开胆子做。
也就是因为大胆了,而又缺少经验,导致后来的每一次投资,几乎都以失败告终,可是越是输的多,就越是想一次性弥补回来,最后才形成了一个无底洞,掉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来。直到倾家荡产,再也没有任何钱作为资本。
最落魄的时候,还迎来了伊纳的降生,分娩的时候,伊纳的母亲为了省钱,没有去医院,而是找了邻居的几个阿姨,在家里接生伊纳,也正是因为没钱,伊纳的母亲在生下伊纳不久后,就拖着身体出去工作来还账。
伊纳的父亲,被高额的债务逼得精神崩溃,整日酗酒,连基本的工作都丢了,家里变卖了房子和车,搬到了贫民聚居地,从此伊纳的童年里便是贫穷与苟且。
实在是不忍看到母亲不仅要供养一家三口生活,而且还要偿还债务,身体已经被拖垮,便很早地就进了学校,她在学校里申请了很多补助,所以母亲就算不给她生活费,她也可以一直生活下去,如果拿到了奖学金,还可以足够家里维持一阵子。
父亲酗酒越来越厉害,每次家里没有钱给他买酒了,他都会打伊纳的母亲,每次伊纳都会抱着母亲,一起蜷缩在伊纳的小床上哭泣,直到后来,伊纳的父亲发现伊纳拿奖学金了,竟然私自撬开了伊纳的储物柜,拿走了她一点一点攒起来的积蓄。
伊纳害怕家里所有的钱都会被父亲败光,就尽量不回家,把奖学金都放在老师那里,每当那些要债的人定期来索要钱的时候,伊纳才会拿出那些钱还给他们,可是这并不能解决问题。因为父亲拿不到钱就会打母亲,每次接到家里电话的时候,永远都是父亲用母亲的人身安全来威胁伊纳。
所以伊纳上次回家的时候,不过是把自己的奖学金全部给了她那个嗜酒如命的父亲而已。那个家对于她而言,除了负担已经没有别的什么概念了,不回也罢。
苏瑾若想,虽然她家里也很穷,至少父亲和母亲都很爱她,她辛辛苦苦攒钱也是为了母亲的医药费,而如今,母亲可以免费接受治疗,她只需要支付自己的生活费就可以了,和伊纳比起来,或许苏瑾若幸运多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会有不同的不幸在上演,有着各自不同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