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慕佟的呼吸因为焦急而变得急促,心脏也隐隐的作痛。
盛有辞考虑到他刚刚做完手术,开车去他们家时也没有挂断电话,而是不停的安慰这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
顾念在高烧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听见弟弟似乎是在讲话。
她抓住慕佟的手,“佟佟,你在跟我说话吗?”
“姐姐!你醒了?!”
慕佟看到顾念醒来,激动的叫她。
接着,就把手机放到顾念的耳边,安慰她说道:“姐姐,我给盛先生打了电话,你不要害怕,他正在来的路上。”
“……什么?”
顾念听了,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这时,她的耳边响起盛有辞低沉的声音:“家里有退烧药吗?让慕佟喂你吃一颗,我来了就带你去医院。”
顾念费力的睁开眼,抬手去抓手机。
她看着慕佟,声音虚弱,但却很严厉的责骂:“谁让你给他打电话的?我不需要他的帮助!”
“可是,姐姐你……”
“以后不准你再动我的手机!咳咳咳咳……”
顾念骂完就咳嗽了起来,脸涨红,肺部像是被一把火烧干了似的,难受得紧。
趁着慕佟被骂怔住了,她夺过手机挂断了盛有辞的电话,透支一般的躺回床上。
慕佟从床边站起来,慢慢的退到墙角,咬着唇很委屈的望着顾念。他长这么大,顾念从来没有骂过他,今天这是第一次。
顾念气过了,心里也后悔了起来。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自己也身体不好,走投无路不给别人打电话求助,还能怎么办呢?
可是不一会儿,门铃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
叮铃铃的声音响起那一刻,慕佟去开门的动作跟顾念睁眼的动作几乎是同时发生!
顾念喊住他:“不准去开门!”
“可是姐姐你生病了……”
慕佟望着外面的客厅,小小的挪动着步子。
顾念闭着眼,吩咐他:“药箱里的退烧贴给我拿来,再拿一颗退烧药,我吃了睡一觉就肯定能够好。”
“好吧。”
慕佟答应着,转身往门外走。
顾念听着他的脚步声出去了,心里却还是因为盛有辞摁响的门铃声一团乱。
她其实很想见他,生病的时候尤其想,可是她答应过顾茵茵不再联系他,更何况顾茵茵现在已经怀孕了?
顾念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个孩子,心里更加的难过,两行眼泪不受控制的就从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为什么顾茵茵怀了他的孩子可以生下来,她却要被强行打掉呢?
思及至此,顾念心中又对盛有辞没有眷念,只剩下满腔的恨意。
门外的铃声已经断了,顾念听到有脚步声往房间的方向走来,以为是慕佟拿来了药,她闭着眼声音哽咽的说:“放在桌上,我等会儿就吃。”
话落,没有得到回答。
她疑惑的睁开眼,只见盛有辞的脸庞忽然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他还是老样子,西装革履,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但顾念感冒鼻塞,没有闻到他身上那颓败的酒气。
“几天了?”盛有辞弯腰,摸了摸她的额头。
滚烫的感觉传递到手心,盛有辞不可抑止的深皱了眉头。
顾念偏开脸想要躲开他的手,却被他不轻不重的捏住了两颊,带着一点怒气的问:“我问你这样几天了?”
“咳咳……不要你管,我自己知道吃药。”
盛有辞不理会她的固执,直接扬手掀开了被子,看到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时,对身后的慕佟道:“慕佟,给你姐姐找条薄毯来。”
“不准去!”顾念看着慕佟命令。
慕佟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
盛有辞眯了眯眸,干脆直接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将她严严实实的罩了起来,接着打横抱起转身往门外走去。
慕佟跟在他们的身后走到门口,却被盛有辞拦住路说:“你别折腾了,在家里等着,我把她送回来。”
慕佟摇头,坚持要跟着。
这次顾念也站在了盛有辞的那边,虚弱的道:“听话。”
慕佟无奈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盛有辞抱着顾念乘电梯下楼,出了单元门以后顾念就开始在他的怀里的挣扎了起来。
她想要下地,但盛有辞根本就不理她。
等上了车,顾念便说:“你把我送到医院的门口,我给你车费,其他的就不要你管了。”
盛有辞闻言眸色一沉,车厢里的氛围也跟着一冷。
顾念察觉到了,她以为他又会大发雷霆,但他在顷刻间又恢复了往常冷静从容的模样,似笑非笑的勾着嘴角。
“若不是因为法律上你是属于负责的人,我也不想管你。”
“……原来是这样啊。”顾念呢喃自语,心里面着实被狠狠的扎了一下。
但很快,她的难受就被高烧带来的一阵恶心感压了下去,没有力气再跟他拌嘴和抵抗,闭上眼在车上睡了过去。
盛有辞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着她,眉心始终轻轻的蹙着。
见西装外套从她瘦小的肩头上滑落,空出一只手替她盖上,结果迎面忽然急速开来车子,为了躲开整个车子都晃了一下。
再看顾念,她却只是很难受的蹙紧了眉头,昏睡着没有醒来。
……
顾念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傍晚,一片白的病房里面没有任何人。
她坐起来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够睡那么久,但这也的确是她这半年以来睡得最沉的一次。
猛然想到家里的弟弟,顾念忙不迭的穿上鞋子往病房外走。
结果刚一开门,就跟拎着东西的盛有辞撞个正着,为了不一头撞进他的怀里亲密接触,顾念愣是硬生生的僵住了身体。
“去哪里?”盛有辞低头看着面前矮自己很多的女人,低沉的问到。
顾念抿了抿唇,“我回家。”
“你弟弟我已经找人照顾了,你烧成了肺炎,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被他这么一说,顾念这才觉得自己的确是很难受,脑子也沉甸甸的。
但她怔了一下,还是越过他要往外走。
盛有辞空着的手揽住她的腰,强势的把她往病房里面带,“没有一百天你就要考大学了,你很希望一病不起?”
“……”
顾念抿着唇,被他戳到了要害。
见她不再要回家了,盛有辞把晚饭给她放在桌上,让她过来吃饭。
顾念原本想要拒绝,但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的她闻到饭菜的香气时,肚子很没骨气的咕咕的叫了起来。
算了,跟他逞强也没用,最后还是会逼着吃。
这么想着,顾念就下床走到他面前的桌子坐下,乖乖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了没几口,顾念发现盛有辞没动筷子。
她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不吃吗?”
盛有辞目光深邃的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于是顾念悻悻的又低下头去继续吃。
房间里异常的安静,顾念吃饭都不敢太大声,小口小口的往嘴里送饭。
某个瞬间,她伸手出去夹菜,房间里猛然砰的一声巨响!
顾念吓了一跳,手一抖,筷子都差点掉了。
她抬头望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只见顾茵茵愤怒的站在门口,目光从她和盛有辞的身上扫过。
接着就迅速的往顾念走了过去,在盛有辞和顾念正猜测她的来意时,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桌上的一份热鸡汤泼在了顾念白净的脸上!
哗啦的一声,顾念紧闭着眼,脸颊有一种被烧起来的感觉。
“顾茵茵,你干什么?”
盛有辞危险的眯着眼,站起身护在了顾念的面前。
“有辞你跟她呆了一整夜!”面对盛有辞,顾茵茵说话带了哭腔。
“我跟谁在一起跟你无关,马上从这里消失。”
盛有辞说完,转头看着顾念,用纸给她擦脸。
但在纸巾刚刚碰到她脸颊的那一刻,顾念就闭着眼躲开,浑身僵直,紧紧的咬着的嘴唇。
下一秒,她睁开眼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让你们不愉快了,我马上就走。”顾念胡乱的抹了一把脸,越过盛有辞。
顾茵茵却不死心,一把抓住了顾念的手腕推搡回盛有辞的面前!
顾念身体虚弱,踉跄了一下,被盛有辞立马护进了怀里。
但顾茵茵接下来的话,让顾念心虚的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顾茵茵说:“你这个骗子,你以为这么就完了?你明明答应了我——”
顾念瞪大了眼睛,连忙打断她的话,“对不起,这一次是意外,没有下次了!”
“哼,你在怕什么?”顾茵茵看出来顾念的害怕,嘲讽的看着她。
“对不起顾小姐,就这一次,你原谅我好吗?什么都不要再说了,让我走。”
顾念放下自尊,祈求的看着顾茵茵。
听到这里,盛有辞再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转眸盯着顾念低垂的头,问道:“你答应她什么了?”
顾念抿着唇,抬脚就要走,却被顾茵茵拦住。
这下,她彻彻底底的被这两个人围堵在了病房,进退不是。
顾茵茵勾着红唇,洋洋得意的看着顾念:“你怕什么,你做了还不敢承认?告诉他啊,我用一套房子,换来你亲口承诺的不再跟他见面。”
话落,顾念顿觉身侧的男人气场冷了下来。
她不敢再出声,紧紧的咬着唇……
而盛有辞也没有出声,只是目光深沉的看着她,用冰冷失望的眼神凌迟着顾念的心脏。
良久,盛有辞终于低沉的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
“所以,我就只值一套房子?”
盛有辞的声音里,有一种凛冽的冷静。钻入顾念的骨头,隐隐作痛。
她没有回答,沉默着。
忽然,盛有辞冷笑了一声,冷的刺骨的声音问:“顾念,你是有多喜欢房子?我给你的还不够?”
“……”
“你告诉我,你怎么能这么贪心?你还想要多少,才觉得足够?”盛有辞不轻不重的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顾念抬头,看着他的时候是麻木的面无表情。
而盛有辞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的悔意,感到非常的失望,他轻笑,捏着她下巴的手却缓缓的收紧,用力。
顾茵茵见此,不愿意盛有辞碰顾念,上前去亲昵的抱住盛有辞捏着顾念下巴的手。
“有辞,她为了一套房子就能放弃你,你别在她身上花心思了。我们走。”
盛有辞不悦的抽回手,冷眸刀子似的落在顾茵茵的身上。
他薄唇轻启,警告:“我讨厌不安分的女人,更不会娶不安分的女人!”
话落,森寒的目光从顾念的身上掠过,径直离开了病房。
顾茵茵不舍的望着他的背影,抬脚追上去,但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她看着顾念,咬牙切齿的说:“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你已经达到你的目的了,他现在绝对不会再见我,你还要怎么——”
顾念的话还没有说完,顾茵茵的一耳光就扇在顾念的脸上!
啪的一声后,顾念耳里一阵耳鸣,脑子嗡嗡嗡的响,像有数十台机器在脑子里同时运转工作。
顾念咬住唇,闭上了眼睛。
上一次,她被顾茵茵扇了两次耳光,软弱的没有还手。
而这一次……
顾念睁开眼,目光里有一种吓了顾茵茵一跳的坚毅和狠厉,扬手起朝顾茵茵打了回去!
可手在半空中时,却被顾茵茵用力的牢牢抓住。
顾念蹙眉,想要抽回手重来,可是她刚刚大病过一场力气敌不过顾茵茵,紧接着小腹被顾茵茵的膝盖用力的顶了一下!
顾念疼得立马蹲在了地上,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撞破了。
她疼得脸色苍白,头顶上传来顾茵茵轻蔑的声音:“顾念,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不是我的对手。抢男人的本事,你也还要再学学。”
顾茵茵说完,就踩着高跟鞋出去追盛有辞。
而病房里的顾念,身体疲惫的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没有流泪,没有笑,只觉得累。
后来是医院的护士来查房,看到她如此才将她扶回床上躺下。
当晚,顾念又高烧不止,肺炎病情加重,被转进了重点病房24小时看护。
最严重的时候,她整夜整夜的神志不清,产生幻觉。胡言乱语时,叫的全是盛有辞的名字。
一个星期以后,才终于恢复出院。
她出院的当天,梁风来看了她说了很多关心的话,但默契的没有跟顾念提起盛有辞。
紧接着的高考倒计时不足一百天,顾念每天忙于学习冲刺,满脑子只剩下复杂的数学公式,古诗词,英语单词,倒像是真的把这个男人从自己的脑海里剔除了。
直到高考前两天的夜晚……
这晚,明月高挂,天空中星星点点。
顾念在卧室里跟院长通电话,院长关切的问她:“念念,准备得怎么样了?别那么大压力,季大英语系难考,那咱们就考别的容易的系。”
顾念摇摇头,望着窗外的星空。
她一定要考英语系。
不一会儿,她回答院长,语气里满是自豪,“老师说了,我这个成绩稳定发挥,肯定可以考上。”
院长高兴的笑了,又夸了她一番。
接着话锋一转,问到:“佟佟怎么样了,最近身体好吗?”
顾念往卧室外看了一眼,慕佟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眉头轻轻的蹙着,也不知道是看到什么了。
她起身往外走,一边回答院长:“气色好多了,等我考试完就带他回去。要不要他接电话跟你说两句?”
顾念走到沙发,把手机递给慕佟,慕佟却盯着电视迟迟没有接。
顾念蹙眉,好奇的顺着他目光看过去。
怔住了……
电视的画面上正是盛有辞,主持人播报着云溪集团和盛意集团奇迹联姻的消息,据报道说,女方嫁妆是外公云溪集团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而男方无任何聘礼。
哐当!
顾念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上!
她回过神,慌乱的弯下腰去捡手机,手背上却毫无征兆的落下一滴泪水,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姐,盛先生要结婚了,你去吗?”
慕佟还没察觉到顾念的不对劲,好奇的问到。
顾念悄悄的擦了擦眼泪,低着头把手机给慕佟,“院长要跟你说几句话,你去你的房间里面接,我要在客厅看会儿书。”
“好。”
慕佟接过手机,起身去了卧室。
他走以后,顾念抬头看着电视机,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眼眶忍不住又变得红了起来。
她换了一个台,播报的还是盛有辞明日即将成婚的消息,看样子他和顾茵茵是真的很般配,全城的人都在祝福。
看了半晌,唯一不祝福的是娱乐新闻。
娱乐新闻报道说,顾茵茵结婚前几天闹自杀跳楼才让家人同意了结婚,而盛意集团同意结婚则是因为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个婚姻云溪集团是最利益受损的一方。
然而这些消息,对顾念而言都不重要了。
她曾经以为,如果自己比姐姐早一点遇到盛有辞,结局或许会圆满一点。但没想到,姐姐之前还有一个顾茵茵,看样子她跟姐姐都不怎么幸运。
慕佟接完电话走出来,看到的就是顾念坐在沙发上两眼发直的样子。
他走过去把手机还给顾念,纳闷的说:“姐姐,你不是要看书吗?”
“噢,我还是回房间看吧,你继续看电视。”
顾念心不在焉的接过手机,起身回到卧室,关上门坐到亮着台灯的书桌前,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发呆了不知道多久,手机震动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名字,接通放到耳边。
“顾念,你在干嘛?”路海遥的声音响起,明显是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和担心,顾念知道,她一定是看到新闻来安慰自己的。
她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高兴的回答:“在复习,有一道题好难,明天你给我讲一讲。”
路海遥没有拒绝,反而还比平时更加的热情满口答应下来。
挂了路海遥的电话以后,宋愿成的电话又紧接着打了过来,顾念拿着手机,眼眶忍不住的变得滚烫。
能不能不要都来关心她,她好累,越装作没事越难过呀……
盛有辞结婚对她而言很重要吗?
不重要啊,反正又不是跟她结婚,就跟她无关啊。
顾念挂了宋愿成的电话,转身躺回到床上,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睡着以后,她又了做了曾经做过的那个梦。
她梦见自己穿着那袭墨绿色的衣服站在教堂里,这一次,神父问盛有辞,愿不愿意娶你身边的人为妻,不论贫穷和富有……
然而顾念没有等到回答,被尖锐的手机铃声从梦中拉出来,清醒后摸到自己满脸的泪水。
顾念不知道自己在梦中哭了有多久,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枕头衾湿了一半。
手机的铃声还在响,顾念深呼吸缓了缓,疲惫的闭着眼坐起来,看都没看就接通了电话放到自己的耳边。
“请问是……念……吗?”
电话那边,一个陌生的男声有些别捏的叫出她名字里的某个字。
顾念怔了一下,拿下耳边的电话一看,居然是盛有辞的电话号码。
她迟疑了一下,问道:“请问你是?”
“这个电话的主人是你的朋友吧?他的最近通话里只有你,他现在在我的酒吧喝醉了,我要关门了,你能来接他吗?”
顾念虽然半梦半醒脑子不清楚,但仍是几乎没有犹豫的说:“我没空,给他电话里的顾茵茵打电话吧。”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手机甩在床尾!
但顾念躺下后,却怎么都睡不着。
纠结了一会儿以后,她又忍不住翻身起来,拿起电话想要打回去,结果对方的电话也正好又打了过来。
顾念接通,听见那边的人说:“通讯录里没有你说的那个人,你不过来,那我就把送警察局了啊。”
“别别别!”
顾念立马慌张的从床上跳了下来,一边套上一件外套,一边拉开门。
“我现在立马就过去,麻烦你把地址发到我的手机上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