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常,睡着也就睡着了,可此时,乌夕夕正受着伤,陈遇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一睡不醒”这个词,心里异常慌乱,生怕她也要离他而去。
“乌夕夕,你不要睡着了!你跟我说会话吧,说话就不会困了。”陈遇急道。
乌夕夕没有回答他。
“那我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陈遇便开始唱起歌来,激昂的歌声在墓地里不断地回荡着。
乌夕夕抬起手就在他头上锤了一拳头,“不要吵,我现在没力气跟你唠嗑,放心吧,我还死不了。”
陈遇悬在半空的心脏才落回到原处,脚步不停地赶路。
只是赶着赶着,怎么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了?
乌夕夕让陈遇把她放下来,她踉踉跄跄地走到一处,摸黑推开一块活动的石块,从里面掏出一个油灯,把它点亮。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也被照了出来,正是放置棺椁的地宫中心,中心台阶上摆放着一具红木棺椁,比起平常所见的棺材要大上许多,明明只是死物木头,却透着一股威严感。
这都不是重点,陈遇转头问乌夕夕:“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没错。”乌夕夕提着油灯走到棺椁前,将油灯放到上面,她则蹲下来,不知道按了什么东西,棺椁就弹了出来一个抽屉一样的部件,她从里面拿了点东西,就把“抽屉”推回去了。
接着,乌夕夕向陈遇招了下手,“你过来。”
陈遇忙走过去,“你要做什么?”
乌夕夕把手里的东西交到陈遇的手上,“帮我把伤口处理下。”
“……”陈遇拿着这个装着针线的盒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乌夕夕撩起上衣,露出受伤的腰部,“快点。”
陈遇嗫嚅了下,才缓缓说道:“这……你让我怎么下手啊?”乌夕夕的伤口露出来,他才发现这伤比乌夕夕口中的轻描淡写严重多了。
一道长长的口子横跨乌夕夕的腰腹,虽然没有特别深,也没有伤到内脏,但血一直时不时地从里面涌出来一些,不赶紧止血让它继续这么流下去的话,恐怕命不休矣。
乌夕夕见陈遇迟迟不动手,便伸手过去要拿回盒子,陈遇避了一下,说:“还是我来吧,你躺好了,别乱动。”
失血过多,乌夕夕累极痛极,阖上眼睛,等着陈遇的动作。
陈遇举着手里的针,在灯光下,努力瞅准针孔,将线穿过去,完成了穿针引线,接下来就是要开始缝合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要开始了,你痛的话,那就……只能忍着了,没有麻药。”
“别啰嗦,快点。”乌夕夕只是催促。
陈遇再一次深呼吸,然后一针下去。
“嗷!”乌夕夕嚎叫了一声,睁开眼睛,怒吼:“你干嘛扎我?!”
陈遇举着手里的针线,很是无辜,“你不是让我给你缝合伤口吗?”
乌夕夕忍无可忍,一手抢过盒子,从针线的下面翻出一瓶药和一段纱布,“我是让你给我上药!”
“你早说呀,我还以为你要让我给你缝针。”陈遇松了口气,这种在皮肉上缝针的工作,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来的。
一阵手忙脚乱的折腾之后,陈遇终于处理完了乌夕夕腰上的伤口,他抬起胳膊擦擦额头上的汗,对一脸惨白的乌夕夕说:“你这药管不管用的?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早点出去找个医生看看。”
乌夕夕面无血色,有气无力,虚弱地说:“外面有人堵着,出去送死吗?”
“啊?我们来的时候不是还没人吗?”陈遇没弄明白状况。
突然一道强光照过来,陈遇抬手挡在眼前,紧张地喊道:“是谁?!”
陈书杰抓着手电筒缓缓走出来,摇着头叹气道:“陈遇,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陈遇心里咯噔一下,小叔完全不按套路来,他和乌夕夕的计划完全泡汤了,还没等布置好圈套,小叔就率先跳过这一步棋直接杀到面前来了。
他转转眼珠子,看到地上躺着的乌夕夕,她现在打不得,只能自己上了,他对陈书杰说道:“小叔,我已经按照你说的,给乌夕夕下药了……”
陈书杰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小刀,突然大喝道:“你给我闭嘴!”同时,手上的小刀投掷出来。
与此同时,一直眯眼盯着陈书杰的乌夕夕,一看到他的手一动,腿一勾将陈遇勾倒下来。
沉闷的“咚”一声,小刀钉在了棺椁上。
陈遇侧头看了下刚刚与自己擦脸而过的小刀,深刻地明白了一件事:小叔确确实实想要弄死他,不留余地。
陈书杰见自己一击没能射中,看着自己的手掌,又是感叹道:“要是在二十年前,我出手就没失手过,你早就跟这里的老骨头长眠作伴,我果然是老了,居然没能将你一击毙命。”
感叹着自己的老去,接着就是扭曲的愤怒,指着乌夕夕咬牙切齿,“这一切都是你害的,就因为你从中作梗,我白白浪费了二十年的时间!”
陈书杰指责完乌夕夕,方向一转,又指着陈遇:“还有你!好你个陈遇,我日防夜防,就是家贼难防,居然偷走我的资料,瞒着我来抢了我的宝贝!我也不是没给你回头路走,你却选择跟她勾搭在一起来对付我这个亲叔叔!你能理解我现在被亲人背叛的心情吗?!”
陈遇确实很难理解陈书杰如此抓狂的心情,他从地上爬起来,“难道我被亲叔叔痛下杀手的心情,你就能理解了吗?再说,九转龙祸都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你以为到现在,我还没发现那是假的吗?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们今天死在这里,我迟早能把它找出来。”陈书杰冷笑,不准备再多说废话了,丢下手电筒,双手抽出两把小刀。
乌夕夕突然冒出一句:“他以为自己是小李飞刀吗?”
陈遇趔趄了一下,小声地回道:“大姐,你还有心情吐槽,难不成比起刀来,你更想他会掏出一把枪来啊?”
乌夕夕坐起来,对陈遇说:“你把棺椁打开。”
“难道不是把油灯吹灭吗?”陈遇判断目前的危机解决方法,就是摸黑逃跑。
乌夕夕斜睨他一眼,“油灯灭了,他还有手电筒可以追过来,你能背着我跑得比他快?还是说你要用背替我挡刀子?”
“这些……都不行。”陈遇挫败,“可是我们躲到棺椁里也是死路一条啊。”
乌夕夕说:“谁说我们要躲到里面去?”
不是躲到里面去?陈遇一喜,急急忙忙地去推动棺椁的盖子,“我知道像这种地宫里,一般都会有一些机关暗道。”
使出吃奶力推开棺椁的盖子之后,陈遇提着油灯往里面一瞧,顿时脸就黑了,里面只有一副散发着难闻腐臭的骨头。
在他还在研究着是不是另有玄机,骨头只是障眼法,乌夕夕从旁边伸手进去,就抽出最粗的那两根腿骨,念念有词道:“姑姑,得罪了,骨头借来用一下。”
陈遇:“……”
乌夕夕将其中一根塞到陈遇的手里,叮嘱道:“尽量别弄断了,还要还回去给姑姑的。”
陈遇:“……我可以不要吗?”
“你想要赤手空拳,那就随便你,自己小心,我现在顾不上你。”乌夕夕持着腿骨往前跨出一步,站在前面,专心致志地看着对面好整以暇的陈书杰。
陈遇看着乌夕夕腰上缠着的纱布染红的那一片,握紧腿骨,走到她身边,“喂,你可不要硬撑,撑不住还有我。”
乌夕夕眼睛余光扫他一眼,反常地没有出言打击他,只轻轻“嗯”一声。
陈书杰把玩着小刀,看着乌夕夕他们,轻蔑地笑了,“还以为你们有什么花样要玩,居然拿着两根破骨头就想对付我?”
乌夕夕淡淡地说:“这就够了。”
陈书杰沉下脸,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那就试试看够不够!”
“够”字刚落音,嗖嗖地两把小刀直面飞来,乌夕夕转动手里的腿骨,轻松击飞小刀。
旁边的陈遇摸摸被击飞小刀划了一下下的鼻尖,小心脏抖了抖,“能商量件事不?可以的话,稍微注意下我的存在……”
他话还没说完,胸口就挨了一击,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他揉揉胸口,为嘛作为队友也要挨打?
乌夕夕推开陈遇,避开了陈书杰的第二波攻击后,就跳下台阶,往他冲过去。
陈书杰也不甘示弱,从背后抽出一把洛阳铲,与乌夕夕对打起来,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没两个回合,乌夕夕就开始体力不支了,腰上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血渐渐渗出纱布,往下流淌出来。
洛阳铲和腿骨大力地相撞在一起,几十年的死人骨头终究敌不过洛阳铲的硬度,“咔擦”就断裂了,乌夕夕肩膀被洛阳铲狠狠敲中,身体一歪,跪倒下来。
陈书杰居高临下俯视着乌夕夕,扫一眼乌夕夕腰上的伤,嘲讽地笑道:“不过是我随便找来的一群杂鱼,你连他们都收拾不了,还被他们给伤成这样,看来是我之前高看了你。怎么?都这样了,还不把九转龙祸拿出来用?”
即便是跪在地上,乌夕夕依旧不卑不亢,冷冷清清地说:“那就是块破铁,是你痴心妄想,想多了。”
“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死在这座坟墓里吧!”陈书杰举起洛阳铲,转动下它的角度,以锋锐的一面对准乌夕夕的脑袋挥去。
“等等!九转龙祸在我这里!”
陈书杰顿住了,他抬眸,眼神疯狂地望着陈遇,“你还想骗我?”
陈遇从口袋里拿出九转龙祸,高高举起,“到了这时候,你觉得我还能拿假的来骗你吗?”
陈书杰将洛阳铲丢到一边,拿出一把小刀搁在乌夕夕的脖子边,对陈遇示意道:“你丢过来,如果是假的,哼!”小刀往前推了推,乌夕夕的脖子立即渗出一道血痕。
陈遇摇头拒绝:“不行,我要是丢过去了,你不放开乌夕夕,我也拿你没办法。”
“那你想怎样?”陈书杰眯眯眼。
陈遇想了下,说道:“乌夕夕她都伤成这样了,我跟她也没办法做什么事,你放开她,我就给你。”
“不行!”陈书杰一口回绝。
陈遇也料到陈书杰不会这么轻易同意,便又提议道:“那我拿过去给你近距离看看,你相信它是真的,我们就一手交人,一手交物,另外,你不能拿到九转龙祸之后,就翻脸不认人,必须放我们走。”
陈书杰心想:等我拿到九转龙祸之后,想怎样就怎样。
他口上答应着:“可以。”
陈遇提着油灯,走到陈书杰和乌夕夕的两步之前,将九转龙祸放到油灯前,“小叔,你可看清楚了,别说是我骗你。”
不需要陈遇多说,陈书杰也会仔细地观察着这块九转龙祸,实在是被骗了太多次,他不得不防。
陈书杰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陈遇内心焦急,催问:“怎么样,确认是真的了吗?可以放了乌夕夕吧。”
陈书杰没有要放开乌夕夕的一丝念头,现在天秤是倾向于他的,哪里会放走手里的筹码,恶狠狠地对乌夕夕说:“说!九转龙祸要怎么用?机关在哪里?”
乌夕夕翻个白眼,“要让我说多少遍,它就是块破铁,没用。”
“死到临头还嘴硬是吧?”陈书杰反手就抽了乌夕夕一巴掌。
发出非常响亮的声音,乌夕夕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了,陈遇的心都被揪住了,但陈书杰的刀子一刻都没离开过乌夕夕的脖子,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原想着小叔伸手来接九转龙祸的同时搞点事情,可小叔居然并没有要接的意思。
可恶,怎么从来没发现小叔是这么难搞的家伙?
乌夕夕脖子被割出一道血痕,脸被扇了一巴掌,依旧不为所动,就那样静默着,一脸“老娘没痛觉神经,打呗,打死老娘也不会告诉你”的表情。
陈书杰看着就火大,还想要再动手扇两巴掌,陈遇忙喊道:“小叔,她肯定是不会讲了,再逼问她也没用,要不我们自己去挨个试一遍看看。”
陈书杰锐利的视线盯着陈遇,“我们?”
陈遇忙说道:“小叔您这不是不方便嘛,我给您打打下手,只是想您放过乌夕夕,顺便也看看这东西到底有多神奇,仅此而已。”如果说得太无欲无求,那就太假了,半真半假,那就不会引起怀疑了。
“好奇害死猫,你不知道?”陈书杰冷嗤道。
陈遇虚心受教,连连点头,“小叔,我以后不敢了。”
“不过你的提议倒是不错,挨个试试,我就不信找不到。”陈书杰拽拉起乌夕夕,对陈遇说:“你走在前面,按照我说的去做。”
陈遇只能听着陈书杰的指挥,在棺椁、墙壁各处寻找线索,能够契合塞入九转龙祸的凹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