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飞捏了捏眉心,不行,还要再查,不能就这么武断的认定是田余,就算这些手段大理寺中人可以用的得心应手,但也不一定就真的没别人会。
他猛地坐直身子,再一次匆匆走出大理寺,现在只要查清当夜亥时左右谁在悦榕楼,且有机会有时间到百济舞姬房中,以及接触她房中香料酒水的人,这案子差不多也就能结案了。
大理寺这边查的接近尾声,颐王府中玉长情却是越查越觉得心惊。
不过两天时间,阿木报给她的消息就越来越骇人,颐王死的当日,西院守在寝室周围的侍卫及小厮仆从尽数消失。
阿木觉得奇怪,便先把这事报了回来,玉长情派人再去查,发现这些人被分散运出城外,在城外一座废窑堆积,尽数给烧了。
所有可能的目击者都被灭口焚烧,玉长情不由挑眉,李婉玲这么做肯定大有深意,若非凶手是她,那便是她要维护那凶手。
“苗儿,你说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突然做出维护人的举动来,会有什么原因?”玉长情慢条斯理的问,脑中已经列出几个可能。
苗儿把香炉里的香换了种清淡的,思索了片刻道,“被人拿住把柄,掩藏自己的罪行,大概就这两种吧。”
她想着府中那位王妃,她不是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吗。
“你还少说了一种,那便是为了她最重要的人,你说咱们王妃如今最重要的人是谁?”玉长情冷冷笑了声,大哥自幼便离家,与她的情形大致无二,他与李婉玲的母子之情并没有多深厚。
再看玉妃泠,表面上她是最得李婉玲疼惜的,可说白了,女儿对她而言,不过是为了自己更好过而已,若女儿能嫁的得体,那她面上岂不是更好看。
倒是看那个常惹她为之气结的玉秋远,似乎才是最得她的心,刚出生便求了徐王为她这个小儿子找了大将军为兵法教习,又有国子监主簿教导学识。
只可惜他或许生来便只能是个武夫,生生把那位国子监主簿给气走了,如今东都谁人不知颐王府小公子学识不行。
想到这里,玉长情的眉眼顿时一冷,那寒霜如有实质,让背对着她收拾茶碗的苗儿都忍不住抖了抖,转头看向自家主子却又没看出什么。
“主子是说,小公子?”苗儿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大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主子,不会吧,小公子还小,他,他怎么敢。
“是不是很快就能知道。”玉长情深吸一口气,去扬州细查的人应该也快回来了,阿木那边最近也似乎看出了些端倪,她不急于一时。
放松了身子,玉长情把那日的事细细想了想,除了领她到西院寝室去的侍婢外,周围只站了几个侍卫,李婉玲那时候是不是就知道颐王已经死了?
她不由暗暗骂了句大意,当日就该让侯飞带几个人回去审讯,何至于如今被人有时间清理了可能的知情人。
“管事,侍婢,侍卫,小厮和仆从,她倒是想的周到,只是她怎么把人送到城外,还知道城外有那么一座废弃的瓷窑。”
李婉玲自小就是掌上明珠,虽说不算是不食人间烟火,但普通百姓怎么过日子她可能还真不知道,更何况知道城外荒废的瓷窑,若说没人帮她,玉长情还真不信。
她嘴角微微扬了扬,难道之前废了那么多心思没引出来的东西,如今因为这件事,李婉玲自己给暴露出来了?
那岂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主子,那位来了,说有事找您。”暖阁下忽然传来小厮的声音,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她听到。
玉长情起身走到窗户边儿,便看见何岩站在廊下,正跟小厮客气着呢,她便摆摆手让他上来,何岩却示意她下来。
“哟呵,什么时候也能这么随意了,我倒是对你刮目相看。”说着人直接从窗子上一翻跳了下去,没几下就到了何岩面前,看的何岩一阵咽口水。
他知道这位功夫不差,但看刚才那一手,何止不差就能完的。
“主子让卑职来给您传话,希望您能今夜过府一叙,侯少卿和薛侍郎都会去。”说完何岩看了看从暖阁跑下来的苗儿,抿着唇行了礼,转身几步就一个跳跃消失在了墙后。
玉长情挑眉扭头看苗儿,又看看何岩跳的那堵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她家苗儿到底又把何岩怎么了,怎么何岩见了她跟见鬼似的。
入夜宵禁后,玉长情换了身玄色的衣衫,独自一人飘然出了颐王府,一路上漫不经心,等快要到宜章郡王府的时候,忽然发现在府外蹲着个黑衣人,以那人的气息来看,武功绝对不低。
眼珠转了转,玉长情换了方向绕到后院往里翻,一进门便问李修远最近得罪了什么人,问的李修远一脸诧异。
“本王并未得罪过何人,就算有,也觉不在东都。”他当年是因为某些事才离开长安到洛阳居住,就算有得罪的人,也应该是长安那些权贵家的公子哥儿。
李修远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朝何岩使了个颜色,后者立刻躬身退了出去。
“今日怎么没锅子吃,我这大半夜的翻墙入室着实不易,郡王这也太小气了。”薛昊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咚的一声,似乎是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
“哎哟!”薛昊一前两句话音还没落下,后一句狼嚎就已经再次响起。
侯飞推门走进屋中,朝着两人行了一礼,他身后地上躺着薛昊一,正挣扎着要爬起来,“猴子,你这是谋杀,谋杀你知不知道,你是不是嫉妒本公子比你貌美如花,比你聪慧可人啊?!”
玉长情实在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指着薛昊一好半天没说出话来,这可爱的活宝到底是哪儿来的,脑子里整天都装的什么呀。
“好了,别闹了,今日本王让你们都过来,是要说一件事,或许跟你们手头的案子都有关系。”李修远微微蹙眉,想笑又没笑的看起来十分无奈。
几人一听急急收了自己的胡闹,各个正襟危坐坐到桌前,李修远也不去看他们,直接从怀中拿出一份卷宗,推到桌前示意他们先看。
玉长情第一个拿起来,只看了几眼就皱起眉,随手递给了侯飞,扭头问李修远道,“此事可是真的?”
那卷宗看起来不是普通物件,倒像是从宫中拿出来,是武后给他的吗?
“确实为真,此卷宗是武后亲手交予本王,而且从谢侍郎家那死了的商人身上查到,他妻子便是十几年前病死,本王的人在扬州也查出那女人出自宫中。”
谢家夫人也是扬州出身,这鲁姓商人的妻子也是扬州人氏,且在十几年前那件事后突然病死,难免不让人多想。
连他这个对十几年前那桩事知道不多的人都会多想,那幕后的人呢,难道就不会比他想的更多?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死也没什么好意外的。”玉长情微微蹙眉,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那时候还太小,宫中的事更是知道的不多,虽然那时候皇帝对她十分青眼有加,亲自下旨封她为郡主,可她去宫中的次数却寥寥可数。
“没想到死了一个商贾,竟然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侯飞和薛昊一也把卷宗上的事看明白,不由脊背都是一紧,若牵扯到宫中,说不得一个不好便会连累全族。
这一点侯飞深有体会,先祖候公不就是站错了队,这才遭到诛杀,妻儿倒是逃过一劫,但也因此远离长安,迁至岭南偏僻之地。
想起入京前见到几人的模样,侯飞就忍不住一阵叹息,谋反之罪,若非候公开国有功,怕是要满门抄斩诛连九族。
李修远明白侯飞的担忧,但此事已经到了箭在弦不得不发的地步,武后既然能把此卷宗拿出来给他,便是令他们一查到底,皇后殿下的差事,岂是他们能随便推辞的。
“扬州是个关键,我府中的事怕也与这扬州有关。”玉长情皱眉道,她自己那个猜测此时还不到说的时候,毕竟子弑父对于常人来说,仍是很难接受。
侯飞点头,他到悦榕楼再次询问了当晚的事,发现田余当夜并未在楼中多留,只去了一趟便匆匆离开,倒是那位许家二公子,夜间被人看到偷偷往百济舞姬房外去过,但也只片刻就离开了。
如果这些人没有嫌疑,那便是侍奉的平儿和做了吃食的厨娘,最多不过是晚间去询问过一次的谢都知。
“侯少卿,本王还有一事要同你说,谢媛儿极有可能是谢侍郎早前在外所生女儿,她在到悦榕楼前,也是在扬州名楼学艺。”
侯飞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李修远,连玉长情都诧异的张了张嘴,唯独薛昊一得意洋洋的看着几人,这消息还是他打探出来的。
“又是扬州,这些案子怎么都或多或少跟扬州有关?”玉长情皱眉,难道连十几年前的事也与扬州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