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章郡王府中,李修远一边捏着茶杯一边听着何岩细细的说着这几日城中的闲言碎语。
“东宫最近也不安静,听说太子弘彻查东宫侍卫宫人,听说还处置了好几个,但具体是什么罪名就不清楚了。”何岩把今早刚听到的结果一并说出来。
东都最近实在不太平,听说昨个又死了一个,是永通坊一户世代侍弄花草的宫中花匠,听说宫中那一丛牡丹就是他们家里的人给种上的。
又是一个巧合中的巧合,那么它还真的是巧合吗?
李修远捻着手中的杯子,神情飘忽眼神却深邃明亮的看着远处,为了那多此一举多做这么多事,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打算?
他忽然皱起眉来,玉长情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是否看出了这件事是有意为之还是临时起意?
“何岩,将此事告知小九,说的详细些。”李修远长眉慢慢舒展,眉宇间有一丝期待,他想看看玉长情的反应,这个女子总会给他丝丝惊喜。
“是。”何岩躬身行礼退了出去,临走时眼里的鼓励看的李修远一阵无语,他那是什么意思?
何岩到的时候,玉长情正懒洋洋的趴在廊下的锦垫上,一只手捏着团扇时有时无的挥动着,一只手放在苗儿的手上被她按捏着。
这位郡主还真是让人震惊连连,外面的洒脱不羁,众人面前的知书达理,如今这样的,嗯,这样的,不拘一格?
何岩心里干笑,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反正不能看这位不羁的郡主,不然眼里的诧异震惊还有饶有兴味就藏不住了。
“卑职奉郡王之命来告诉郡主城中这两日的新鲜事。”他快速说着,顿了顿见郡主没啥反应,就继续道,“头一件就是城东坊间死了的花匠,那是为宫中栽下牡丹的人家。”
死是死了一人,但全家其他老小却跟死也差不多,尤其是花匠的妻子,据说疯疯癫癫的,说什么见到鬼了。
玉长情神情一滞,她刚才听苗儿说过此事,没想到李修远也知道了,还派了何岩过来通传,他是想看看自己的态度和想法?
“哦?何统领仔细说说。”她从锦垫上爬起来,盘腿坐直了身子看向何岩,李修远想看她的反应不足为奇,若非对自己这点好奇,她觉得以李修远性子断然不会这么早出手。
虽然不知道他藏拙蛰伏的原因,但肯定是不得不避的大事,否则为何舍了那盛名甘愿做个‘草包’郡王。
何岩来就是为了此事,说的比跟自家主子说的还仔细,连那人家中的事也一五一十说了个底掉。
“此事发生的时辰是前天夜里,郡主和郡王去了刑部那晚,但今早黎明才被人发现,死者浑身烧的几乎分辨不出,还是他妻子认了出来。”
后来才知道这是个花匠,宫中那牡丹丛是他父辈培育,到他这一辈虽然离了宫苑,但也时常被带过去修剪花枝,也算是半个公差。
事发当天他妻子回了娘家,听一侧邻居说这还是徐家娘子推门看到的,那尸体就在大门内的空地上,也不知道倒在那儿多久了。
“你是说姓徐的花匠祖上是为宫中办事,那可知道后来为何出宫了?”玉长情拖着下巴皱眉问,世上巧事没那么多,太多就是人为。
从神丹一案开始到迄今为止,巧合她见的多了,可最后还不都是有人从中作梗。
何岩拱了拱手,略一思索的回道,“据说是当年在宫中求了恩典出来,但具体的有流言说是冲撞了上头的贵人,言语不一。”
宫里的事自古便是如此,能弄清楚不含糊的少之又少,更何况徐家这事儿还是开国那会儿,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谁还能知道的清楚。
何岩的眼睛转了转,除非他们家主子肯着手去查,但是查这个有用吗?不过一个奴,哪里劳得动大驾屈尊去追根究底。
玉长情在何岩眼珠乱转时就看明白了几分,想想也是,要是她估计也不愿意费这个心,旧事就是旧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嗯,郡王是什么意思?这案子可不简单。”那晚腾飞出去的蛊虫说不定就在花匠身上,虽然没看到尸身,但这直觉已经十分强烈。
何岩垂了垂首,心中小想法来回转动,好一会儿才吱吱唔唔的道,“主子的心思卑职不知道,没看出主子是个什么意思,郡主要是想知道,估计要麻烦跑一趟了。”
说完他暗自咽了咽口水,他不得不说自己是仗着知道郡主一般不会怪罪,否则这话他哪敢说出来。
玉长情撇了撇嘴,苗儿已经腾地站起来,指着何岩的鼻子就嚷嚷开了,“叫我们家郡主自己去?你没看到我们郡主受伤了吗?还让我们郡主往外跑,你安的什么心思!”
她的声音不大,但气势却大的很,玉长情想,若是配上跷腿叉腰,那活脱脱就是一个女土匪了吧,这气势浪费了一大半了,学的不怎么像她。
啧啧啧,她在心里有些遗憾的点评着,然后很配合的捂住自己的一侧脸颊,红肿已经消了大半,但仔细看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何岩这才诧异的看到了玉长情脸上的红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以眼神询问苗儿出了什么事,谁敢把他们家主子,这个武功不弱的郡主给打了。
苗儿立刻行云流水的收了手,捂住脸就开始干打雷不下雨的嚎开了,“还不是西院的主子们,那日郡主回来,二郞君不分青红皂白的就骂郡主是贱人,郡主气不过说了两句,没想到他就抬手打人了。”
玉长情嘴角抽抽的看了眼同样抽着嘴角的何岩,两人十分默契的想到了一个词来形同苗儿的演技,浮夸。
“这,一个庶子打嫡女,还是有爵位在身的郡主,这可是大不敬的重罪,郡主怎么不上折子……”何岩的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他忘了,颐王妃的亲爹可是亲王,这折子怕是上了也白上。
他话音落了好一会儿,玉长情和苗儿的眼神还落在他身上,看的他浑身不自在,他今日不止多嘴,还多事了。
“行了,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你去回禀你们郡王,此事我心里有了点数,但这两日家事繁重,怕是顾不上那边。”
这话说了跟没说没什么区别,何岩挠了挠头,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把自家主子交代的任务给完成了。
等何岩满脸不知所措的走了,苗儿才一屁股坐在廊下的空地上,盘着腿歪着嘴撑着下巴道,“主子,你这是要避而不出吗?为什么呀?”
她家这娘子她时不时就看不明白,哦不对,是大部分时间看不太明白,少有时候一点也看不明白,就比如现在。
玉长情努了努嘴,重新仰面躺在锦垫上,一条腿往上直接翘到了苗儿盘着的腿上,重新挥着团扇慢悠悠的道,“当然不是,你当我真没事收拾家里这些破事,闲的都是。”说完很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苗儿双手按在玉长情的腿上,不轻不重的捏着,一边捏一边不解的继续问,“那主子要做什么,偷懒?”
这话声音还没落下,玉长情的腿就猛地一抖,差点把苗儿抖得朝后翻过去。
“你主子我偷懒还需要找借口?真是笨的可以,怎么一点也猜不到呢。”玉长情有些苦恼,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苗儿一眼。
苗儿委屈兮兮的嘟起了嘴,她又不是主子,脑子就那么几根筋,不跟主子似的,脑子里全是筋,心眼儿也跟蜂窝似的。
玉长情把腿从苗儿身上拿下来,翻身侧躺着看院中早已没了花瓣飘落的花树,声音低低的道,“倒霉事就那么一件,我自然是要赶紧解决,她不是也是个线索吗。”
常贵人的事就算理出个头绪又如何,凶手要找到需要时间,她总不能就那么一直耗着,再者知道这些案子到底为何会出,以李修远他们三人的能耐,根本用不着她去当吉祥物。
“他们不是很喜欢各种巧合吗?那我也巧上一巧,颐王妃母子三人早就看不惯我,正好遇见了便发作,这么自然的事谁能怀疑?”
玉长情努了努嘴,笑眯眯的样子比苗儿更可爱,在廊下的铺了垫子的地板上滚了又滚,满心欢喜的嚷着要吃梨花糕。
苗儿翻了个白眼,动作却十分麻利的起身去取了一叠梨花糕,这些都是梨花还没败的时候就收集的,用处就在此时,因为他们的主子就喜欢在梨花败落的时候吃梨花糕。
“吃饱喝足了咱们就去给人添点麻烦,有些事不多接触接触,我怕自己老眼昏花看不清楚。”玉长情咯咯笑了起来,伸手取了梨花糕往嘴里放,有甜丝丝但不腻,有清香却不浓。
苗儿一听兴奋的直嚷嚷要一起,玉长情哪里会不同意,好多戏码都需要一个称职的小丫头,苗儿可不就是最合适的。
“咱们去哪儿打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