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薛昊一率先起床走出房门,就看见原本热闹的府衙不知道为何,竟然一夜之间挂起了白绫。
他心中一阵狐疑,昨晚那些奇怪的声音难道就是为了换下这些白绫?
“哎,府里出了什么事儿?”薛昊一抓住一个急匆匆走过的衙役张嘴就问,府中突然挂起白绫,死的人是谁?
衙役一愣,想了想吱吱唔唔的说是府中人,但具体是谁他也不知道,他才被派到这里来。
薛昊一松了手,与那衙役一道往里院走,走到一半又觉得不妥,他毕竟还是客,就这么闯进人家内苑,似乎不大合适。
衙役见他不走了,也想到了其中缘故,也不理他,三两步冲进了内苑,他是奉了命令的,不用在意这些。
薛昊一站在内苑外的廊下站了好一会儿,里面才走出来几个婢子,看脸色十分苍白,他便动了心思,上前彬彬有礼的行礼询问。
婢子们一一回礼,却都闭口不言,只说院中有家事,若他有问题,稍后可以亲自询问太爷。
眼见问不出什么,薛昊一只能重新退到自己的房门外,站在门前遥遥看着内苑方向,连陆生什么时候来的都没注意。
“别看了,是县令最为宠爱的妾侍死了,听说是暴毙而亡,还说似乎是中了毒。”陆生声音平淡的很,他见惯了生死,手下摸过的尸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说起这些来,十分客官。
“暴毙?”薛昊一先是被陆生突然出声吓到,再是被他的话吓得更狠,县令的妾在他们到的当晚突然暴毙,是巧合啊,还是他想的那般多?
薛昊一摸了摸下巴,这动作是跟玉长情学的,她似乎一思考就下意识的摸一摸,“咱们才来就被请进了县衙,当晚县令的妾便暴毙身亡,你说会不会跟咱们此行目的有些关系。”
他问陆生是因为他消息似乎灵通的有点古怪,他应该也和玉长情一样,背后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秘密吧。
陆生斜了他一眼,玉娘子怎么会派他来,一路上除了吃喝玩乐,还真没看出他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
“还没查到直接关系,不过这妾的身份倒也值得查一查,她可是鲁家表亲,与咱们此行目的多少有点关系。”
陆生眼皮都没抬的说着,进入县衙之前,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县衙里与他此行有关的人事,他都先一步知道了。
只是一个消息一个人情,他已经浪费了第二个了,剩余的一个实在不该就这么浪费了。
薛昊一挑眉,鲁家表亲是广陵县令的妾,那可有人在林刺史府上?不过就算在,恐怕也只是个妾,毕竟鲁家可是商贾之家。
呸呸呸,他想歪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从这位妾查起,咱们这位县令这神通广大,不仅知道密旨,还能及时找来刺史,看来也是个手眼通天的。”
薛昊一眼中闪过一抹兴奋,此来扬州看来是个好选择,这么多热闹可以看,颐修郡主可真是对他好,回去一定要给她带份大礼。
府衙里整整一上午都忙成一团,照理说不过一个妾,远不用这般大肆铺张操办丧礼,可这位广陵县令却这么做了,还做的十分顺手。
所以等到午时见到广陵县令后,薛昊一就用一种研究的眼神上下看他,看的广陵县令一脸莫名其妙,连那悲伤都淡了许多。
“公子可有话交代?”广陵县令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昨夜发生的事让他心里烦躁又胆怯,那贱人真是活的太滋润了,竟然威胁他。
薛昊一呵呵笑起来,伸手在广陵县令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笑的高深莫测,“没什么,只是觉得府中今日有些奇怪,便想着从县令你身上看看,看能看出什么来。”
陆生抬眼瞅了瞅他,这家伙敲打人的本事也不错嘛,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惊喜。
广陵县令脸色顿时变了变,随即抹起眼泪来,“哎呀,下官心里难受啊,疏忽了公子的事儿,还望公子莫要见怪啊。”
他脸上的悲伤看起来不假,这倒是让薛昊一起了探究的心思,陆生说人是暴毙,那肯定是为人所杀,毕竟他还紧随了一句中毒。
既然是被杀,悲伤的县令难道不该立刻缉凶?为何还有心情大肆操办葬礼,看样子竟是要立刻风光大葬,这很奇怪啊。
“无妨,我们自己也可以先逛一逛,县令不用为我等多费心。”薛昊一牢记自己如今是出来玩儿的,别摆那一套官场架子。
广陵县令连忙摆手,“公子客气了,人昨夜下官便已经找好,今日一早出了这等事,下官实在是悲伤,一直耽搁到现在,等午饭过后,便让他随公子一道出门去。”
府中的事还要好生处理,薛侍郎本就是来查鲁家的,他着实不该在这时候闹出了这事,唉,赔了一个美人儿,他心里是真伤心呀。
薛昊一依然没推辞,很爽快谢过后和陆生一道草草吃了午饭,县令府衙里的伙食真差,难怪县令这般瘦弱。
广陵县令说的人薛昊一和陆生都没想到,竟然会是扬州别驾季杰勋,一个小小县令,竟然能找到这么个人来陪着他们俩,还真是,惊喜。
“季别驾看来十分清闲,竟也能答应这等陪人游玩的事。”薛昊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这广陵郡辖下土地肥沃,人气兴旺,往来客商又多途径此处,街上十分热闹。
薛昊一拿起街边一个面具摊子上的面具戴在脸上,倒是跟他的脸十分契合,便随手掏了几个铜钱放在摊子上。
季杰勋笑呵呵的模样十分亲厚,拱手行了一礼道,“扬州是个好地方,刺史治理也十分出色,我这个别驾确实没多少事要做。”
薛昊一带着面具看了他一眼,发出一声声笑来,带着面具,也不知道那笑是嘲讽还是真心开怀。
“对了,听广陵县令那话的意思,他一开始把我误认为巡察御史,那这位御史如今在何处?可到了扬州?”
季杰勋点头说到了,就是他们到的那一日到的,所以县令才会误以为他们就是巡察御史,“有劳侍郎挂心,御史如今就在刺史府中,想来过几日便可以巡查扬州治下后回京复命了。”
“但愿如此。”陆生实在不想听他们你来我往的试探,抬脚往不远处聚集的一群人走去,四下一询问,说是有人被马给拖死了。
陆生眯了眯眼睛,扬高了脑袋往里看,隐约看到个年纪不大的男子仰面躺在地上,脸部已经被青肿一片,看来并没被马拖太长时间。
可如果短距离的话,马应当拖不死人,这小郎君怕不是被马拖死这么简单吧。
薛昊一和季杰勋对视一眼,也双双挤进人群往里看,但见地上年轻男子已经没了气息,但脸上却没有被马儿拖得面目全非,只是青肿而已。
“陆兄可看出什么没?”薛昊一很小声问了一句,陆生眼眸微微一转,看了眼正好看向他们的季杰勋,默默摇了摇头。
薛昊一也不追问,往后退了两步,给从外面驱散人群进来的衙役让出位置,“季别驾是否得先把这事给处理了?没关系,我跟陆兄就在此等候,一时半刻的也不着急逛。”
季杰勋有些迟疑,但看着已经上前冲他行礼的衙役,又不得不点头说了声好,便走上前与衙役交谈起来。
这一谈季杰勋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古怪,死的人是鲁家一位庶出小郎君,平日里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骑马出事儿似乎不突兀,但这尸身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坠马死亡。
薛昊一和陆生站在一旁仔细的看,就像是周围远远看热闹的路人一般,只是他们这俩看热闹的离得很近,都能闻到丝丝血腥味。
“死者名叫鲁为名,是咱们县里富商鲁家的庶出子,平日里吊儿郎当,在整个广陵县是出了名的,一直也没出什么事儿,今儿个这……唉……”
鲁家在广陵县也是大户,虽然只是商贾地位低下,可也算是一般人不想得罪的富户。
“既然知道是谁,那就通知鲁家到县衙认尸,广陵县地方上的事,尽量由县令经手做主。”季杰勋这个扬州别驾端起架子来也颇像那么回事,薛昊一和陆生两人心里这般想,可脑子思索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鲁家庶出子。
前来的衙役没有带仵作,尸体很快被从马上结下送往县衙,季杰勋象征性的询问了他们的意思,两人自然是顺其自然跟着回去继续看热闹了。
在县衙里,两人见到了鲁家如今掌事的人,是一个跟死在谢侍郎府中男子差不多的人,看来应该是他的胞弟一类的亲人。
“草民的儿子绝不可能是暴毙,还请官人为草民的儿子找到凶手,让草民的儿子能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他脸上的悲伤不是很多,毕竟这只是一个庶子。
但一个庶子也是他们鲁家的脸面,被人这样不明不白的杀死,鲁家绝不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