椽木常年积灰,但看样子一年也是要打扫一次,虽有,但不是很厚,他前后都看了看,重点把小几上那一段里里外外查了查,只有细细的痕迹在椽木一侧,却并不是绕着椽木的。
“只有一侧有细微的痕迹,别的地方没看到。”侯飞说完就要下来,玉长情连忙让他别动。
“你再看看头顶上,我记得皓月居似乎有几处是两层的建筑,看看这屋上头还有没有屋子。”她仰着头看的不大清楚,但既然椽木上没有多余的痕迹,那便只能从更高的地方了。
侯飞哦了一声,慢慢站起身,可椽木和屋顶的距离有限,他只能半伸展着,样子看着十分难受。
在椽木上留有痕迹的地方顺着往上看,忽然看到屋顶有一处透着淡淡的光亮,他把眼睛凑过去,却又什么都看不清。
“上面有光。”侯飞的眼睛还在缝隙里希望能再看到一些东西,薛昊一却已经抬脚往外走,玉长情和李修远都没叫住他,想来是去楼上看去了。
侯飞努力了又努力,还是什么都没看到,索性从椽木上跳下来,一眼没见到薛昊一,但想着刚才的事儿,也就没问他去哪儿了。
“此事跟早前你查的有何关系。”李修远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谢媛儿以琴弦杀人或许可行,但智海僧人之死就算用的也是丝弦,也绝无琴弦的可能,一根琴弦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细到无人察觉的地步。
玉长情没立刻回答,而是又仰头看了眼,这才慢悠悠的道,“你们可曾听过惯性杀人?”
两人都点头,一个博学多闻,一个就是干这行的,年纪轻轻能坐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这方面的一些知识是必不可少的。
“惯性杀人般是习惯使然,但有时候不止是惯性取人性命,也会惯性使用某种特定的杀人手法,我怀疑她就是。”
玉长情眯着眼去看头顶椽木上那细细的痕迹,想着悦榕楼丢失的三根琴弦,或许谢媛儿有更好的武器工具,可她却偏偏只选择了这个。
“谢家那件事她有动机,智海僧人和许二公子,她有何理由去杀?”侯飞也听出了些猫腻,那日玉长情让他进宫只说结案,却不说怀疑上了谢媛儿,他就知道这女人一定还牵扯更大的案子。
薛昊一兴冲冲的奔进雅间,侯飞的问题还没人回答,“确实是丝线垂下后下毒,我在上面找到了一根用过了的丝线,有一段明显被人扯断了。”
他说的兴奋,还说了上面的有些情况,“上面是一层小阁楼,平时没人会上去,都是堆放一些杂物,从丝线丢弃的地方往下看,刚好就是这根椽木痕迹上面。”
“既然如此,我想侯少卿便可以……”玉长情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暗叫一声糟糕,抬脚就往跑,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回到悦榕楼已经是后半晌午,不少客人开始在楼中消费,原本该是迎接客人的谢媛儿谢都知却没了踪影。
玉长情到的时候,虞娘也正在找人,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并没有派人紧紧盯着谢媛儿,没想到一个没留意,人就不见了。
“人什么时候不见的,最后一个见她的人是谁?”她问的急,虞娘也回答的急,“是瑶儿,她午后见过媛儿一回,可那时候还早,说是她自个儿回去屋中歇了。”
直到刚才常来的一位客人点了名要见她,虞娘才遣人去叫,一看之下竟发现屋中空无一人。
从悦榕楼出来,玉长情便撞见了急匆匆追来的侯飞,也不等他说话,只丢下一句,“智海和章富的案子可以两案并查,许二公子派人去找便是,想他一个富贵公子也走不远,让薛昊一去,他一定有办法找到。”
自始至终,侯飞一句话都没说,耳朵里也只听到玉长情说两案并查,等回过神来时,他的马已经载着别人一路飞奔走了。
“哎……”侯飞手伸出去老长,“我的马……”他声音凄凉,可惜马和马上的人都已经走远,根本听不到他说了什么,相信就算听到了也会当没听到。
一路策马往谢侍郎府邸所在的坊间去,谢媛儿这时候离开,难保不是去找谢侍郎,只是高宗让谢卫行禁足,谢府如今也被禁卫包围,她能进去吗?
两刻钟后,玉长情勒紧缰绳看向谢家院子,一切都很平静,周围禁卫也一个个站的笔直,但神色似乎比前几日更家严肃。
玉长情第一个想法便是谢卫行贪墨的案子有新的进展,就是不知道还查出些别的没有,比如谢媛儿的来历,和他那位自扬州来的妻子。
马儿十分听话,也不乱转悠,只静静的立在原地。
她思索了片刻,调转马头朝修业坊过去,此事她需要李修远帮忙。
侯飞的马是匹好马,可惜就是太过柔顺,不是她这种急性子喜欢的。马一路飞驰到了郡王府门前,刚好截住站在马车边儿的李修远等人。
玉长情勒紧缰绳挑眉,与李修远一道要上马车的人,正是裴家兄妹,裴月清还伸手想要抓李修远的衣袖,可惜身手差了点,没抓到。
“裴大郎与郡君与本王一道同乘多有不便,不如本王再为两位另选马车,府中恰好有多余的。”李修远的话听起来没一点问题,玉长情却忍不住想笑了,多余的?真是毒啊。
裴大郎听出这话中的意思,神情有些讪讪的,可裴月清竟然一点没听出来,还要往前凑。
“修远,你这是要入宫?”玉长情驱马上前,翻身下马的动作十分好看,倒还真有几分男子的帅气来。
这一声修远叫的裴长钧一愣,裴月清却是火冒三丈,她自幼与宜章郡王李尘邺青梅竹马,虽然他从不对她多加搭理,但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进入他府邸的女子,可就算这样,也从不敢逾越叫他的字,而玉长情却叫了。
裴月清下意识去看身边不远处的人,谁知道这一看之下,心里的气就跟更不顺了,想也没想转头朝着玉长情便开口质问。
“颐修郡主,你好不知羞,郡王的字也是你能随意叫的,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也敢如此猖狂。”裴月清的话刚一落音,脸上就不客气的挨了一巴掌。
玉长情收回手,笑颜如花的把手中缰绳扔给了何岩,走到李修远身边上下打量,“修远,我一直以为你交友不错,未曾想,还有这样的,嗯,这样的无教养无口德的小娘子。”
她说话一点不客气,软刺硬刺说的裴月清一脸羞红又恼怒,那样子看的玉长情心中十分畅快。
“贱人,贱人!”裴月清早就忘了人家怎么说也是比她位分尊贵的郡主,张口就骂,丝毫不顾忌裴家人和她自己的郡君身份。
裴月清的话音才一落下,脸上便再挨了一巴掌,打的人依然是玉长情,但这次明显疾言厉色多了,“言语侮辱堂堂郡主,裴娘子,你有几个脑袋可砍啊?”
在大唐,肆意辱骂皇亲贵族,那可是要被抄家论罪的,而裴月清明知故犯还三番两次辱骂,裴家怎么会教出这么一个女儿,竟然还被封了郡君。
裴月清捂着脸,想张嘴说话,可一动脸颊就疼的很。
裴长钧已经从这两巴掌和自家妹妹的怒骂中回过神来,忙上前行礼道歉,“请郡主恕罪,是裴某妹妹言语无状,回去裴某定然家中长辈重罚,还望郡主莫要与她一般计较。”
玉长情冷哼一声,“若本郡主非要计较呢?”
不计较?她倒是一直不与她计较,可结果如何,得寸进尺,如今竟然敢辱骂她为贱人野种,那下次岂不是想动手杀人?
裴长钧还待再说话,李修远先一步站了出来,摆摆手道,“本王与郡主还有要事要说,裴大郎和郡君还是先行离去吧。”
他这虽然是为裴家兄妹开脱,免得他们再惹来玉长情更大的怒火,但这般被他赶走,裴家兄妹的脸面也确实丢尽了。
裴长钧此时那还管得了这些,紧紧拽着自家妹子便往远处走,今日原本是巧遇宜章郡王同行入宫,可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找本王何事?”李修远拂了拂衣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他似乎一点不排斥玉长情这般唤他的字,显得十分熟稔亲切。
玉长情的脸色就像是彩虹一般,瞬间变了颜色,和颜悦色的说请宜章郡王入宫帮她请旨,一点看不出刚才还怒意浓重。
李修远已经习惯了她绝佳的演技,一边往马车前走,一边继续问,“请旨?可是谢侍郎家的旨意?”
她急匆匆的来,想必是查到了什么紧要的事,可如今能让她这般火急火燎的,只怕只有谢家的事儿了,而需要请旨,想必就是谢侍郎。
“是,谢媛儿不见了,我怀疑她要对谢家下手,还请郡王此去为我请旨。”玉长情皱眉,想起谢媛儿此去下落不明,她心中便有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