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熙一时间楞在了那里。
原来今日,竟然是宇文毓的忌日。
难怪今天一整天,宇文邕都格外的沉默。
云熙曾见过宇文毓,那是一个温润如玉,笑起来如沐春风的男子,是一个勤政爱民,有着远大抱负的男子。当年在宇文府内,宇文毓见到还是脸上有疤的丑姑娘的她,不曾有过半点的嫌弃,依旧温和的带着微笑,笑着问她“你就是四弟来回来的那个姑娘?”
云熙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如此温柔的男子,一个帝王,那时她便觉得,北周在他的手上,一定会治理的很好。
而她也知道宇文毓的结局,她曾经感叹过,一个如此出色的帝王,会有那般可悲的命运。
“朕费劲千辛万苦,从九牧居出偷得百毒丹,从师门那里求的赤炫霜采,却依然没有能救回二哥的命。等朕回来,二哥就躺在那里,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宇文邕双手抱着膝盖,抬头看着天上明月,深邃的眼眸里,溢满了泪水。
“你不是拿到百毒丹和赤玄霜采了,有这两种解药的双重保证,怎么还是会这样?”云熙不解。
按理说,但是百毒丹就可以解世间百毒,任凭那宇文护再厉害,还能比得上以毒著称的九牧居么?更何况,还有赤玄霜采作为第二种保障,怎么说,都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解药再好,也要有命吃啊。朕千算万算,千防万防,也没有算到宇文护会拿二嫂做威胁,二哥二嫂伉俪情深,为了救二嫂,那手上的解药,二哥终是没有吃下去。”宇文邕的眼中,尽是悔恨,他恨自己那时不在宫中,若不是自己出宫办事,二哥也不会孤立无援,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宇文护杀了他最敬爱的二哥。
“二哥,我最终,还是没能救你······”他喃喃的说着。
云熙听着他的喃喃自语,那语气中的悔恨与懊恼,尽显眼眸。
是啊,每天对着自己的弑兄仇敌,不能显露恨意,还有笑脸相迎,即便是在忌日这天,也不能正大光明的进行祭拜,这是何等痛苦的事情。
“宇文毓,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哥哥和皇帝。”云熙坐在宇文邕的身边,轻声说道,“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是个丑姑娘,他也未曾厌弃过我,反而因我是你的客人而礼遇有加。这样好的皇帝,到了天国,老天爷也一定会善待他的。”
“如果,这个时候,你想哭的话,那就哭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宇文邕轻声笑了笑,他看向云熙,说道:“云儿,谢谢你。”
云熙摇了摇头,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的坐在了宇文邕的身旁而已。只是这个时候,无论多强大的人,需要的,也仅仅是陪伴而已。
那种至亲之人离世却无能无力的感受,她也有过,只是如今时间隔的久了,那种感觉被她藏在了心里。
宇文邕肩上的担子重,自是无法释怀。
她也抬头看向夜空,空中繁星璀璨,也不知宇文毓,变成了这浩瀚星空中的哪一颗明星。
夜空很美,周围很静,只有夏风吹过的声音。
宇文邕看着夜空,喝着酒,云熙就在一旁,安静的陪着。
隐约间,似乎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看那身形与装扮,似是阿史那。
想来,可能是阿史那看宇文邕今天一整天都闷闷不乐亦或者是她也知晓今日是宇文邕的忌日,所以想来看看宇文邕吧。
云熙侧脸看向宇文邕,这个同样出色的男子,他在为没有在亲人最需要的时候陪伴着,可他又是否知晓,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同样也有一个人,在关心着他呢。
云熙思考了半晌,还是没有将她看到阿史那的事情说与宇文邕听。
此刻他心情欠佳,需要安静。这事,还是日后与他再说吧。
“二哥的愿望,朕认了这么些年,定然会帮二哥实现。”半晌之后,宇文邕收起眼中落寞,看向前方,目光坚定。
“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上午,我听苏青说,宇文护请命要求带兵攻打洛阳。周齐不是有停战协议么,怎么会突然要发兵洛阳?”云熙问道。
“探子来报,洛阳守军突然撤了一半,此刻洛阳城军力薄弱,宇文护认为,此刻攻打洛阳,必定会一举拿下。”宇文邕看向云熙说道。他知道,那曾是高长恭的守城之地。
云熙的心中,确实咯噔了一下,时下大齐政局混乱,洛阳城此刻突然兵弱,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停战协议呢?”云熙问道。
“所谓停战协议,不过是周齐双方各自为了休养生息而暂定的协议,只要其中任意一方提前恢复国力,必定有朝一日会率先撕毁协议。只要胜了,撕毁协议便不再是撕毁协议。”宇文邕说道。
他说的很对,史书向来是胜利者书写的,只要胜利了,史书上便只会记载他们如何攻克敌军,获得胜利,至于他们不顾协议,私自撕毁,根本没人会提及。
历史,就是这般残酷。
云熙沉默片刻后,看向宇文邕说道:“我有一个想法,或许可以让宇文护声望大弱。”
云熙的目光充满了认真,宇文邕看着,问道:“什么想法?”
“听闻宇文护于五年前的一场战役中受伤,自此武功大不如前,此次他自动请缨,无非就是看中洛阳兵力羸弱,但若是在此次战争中他战败而归,那他北周战神的名号,就会大打折扣。”云熙道。
宇文邕点头,若是此次战败,宇文护在军中的威望,自然是不如从前。
“洛阳如今只剩原先的一半兵力,宇文护这次请缨六万人马,这人数是不多,但是对战洛阳,绝对绰绰有余。”宇文邕皱眉。
“宇文邕,你相信我么?”云熙直视宇文邕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对视云熙认真的目光,宇文邕浅笑。
自他被她救起那时起,他对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无条件的相信的。
“朕信。”宇文邕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