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济堂内,店内伙计从信鸽上取下的信件,递给了云熙。
皇上欲设角斗池,供贵妃欢乐,众人皆无异,唯兰陵王出言阻止,然并未起效。
读着信件,云熙皱眉。
这是卫墨初写给她的信件。她到了北周后,便写信告诉了卫墨初,自此二人便以书信往来,交互信息。
她曾在信中嘱托卫墨初,请她务必劝阻长恭,不要明面上与高纬对立,但是显然,卫墨初的话并未奏效,否则,这信上,画上一个笑脸。
那是她教师兄的简易图,约定如果劝解无效时,就画上这么一个图。
至于为什么用这么一个图,纯粹是为了在知道信息的时候,还能看图乐呵安慰自己一下,不至于被气死。
高长恭那个榆木脑袋,她在离开北齐之前,就让他收敛光芒了,如今整个齐国,近乎都是高纬亲信执政,即便他是兰陵王,又能起到什么效果。
连师兄都知道无用,未曾阻止,他又瞎起什么劲儿!
国君不仁,百姓之哀,北周君明,百姓之幸,朝堂之上,明哲保身。
云熙写下这几句话,放入卷轴,让信鸽带回齐国。
齐衰周盛,已是不可阻挡之势,希望师兄明白,更希望长恭能明白。
“小忠,上次我托你问靖宇的事情,靖宇可有回复?”云熙问道。
“回郑小姐,少主说,九牧居原有化毒丹三颗,五年前被一不明之人盗取一颗,现如今还剩两颗。但剩下的两颗,已经不在当初的地下室,具体被放在了哪里,少主暂为查到。”那被称为小忠的人回答。
化毒丹,能解世间百毒。当初宇文邕盗走一颗,就是为了宇文毓。史书记载,高长恭的结局是被高纬御赐毒酒而死,所以,她也需要一颗。
她原只想在齐国动荡之时,来北周为高长恭求取一避难之所,但如今,怕是要求的更多了。
出了德济堂,云熙又在街上逛了会儿。
皇宫压抑,即便她身为高级女官,身份贵于他人,她还是不怎么习惯,如今走在街上,平壤热闹的气氛,这才是让人舒心的地方。
买了点心,云熙一边走一边吃。
走着走着,云熙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串儿糖葫芦。云熙停下脚步,才发现,拿着糖葫芦的,竟然是宇文邕。
宇文邕一身便服,穿着墨绿色衣衫,云熙打量了他一眼,问道:“微服私巡?”
“特意来找你的。”宇文邕又将手中糖葫芦朝云熙递了递。
云熙接过糖葫芦,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找我?有事?”
“想你了。”
“啊?”
······
这一整天,云熙和宇文邕都在宫外,吃美食,逛街市,临近傍晚回宫的时候,宇文邕还给云熙买了朵珠花。
回到屋子的屋子,云熙将珠花放在首饰盒内,轻叹了一口气。
陪人演了一天的戏,还真是挺累的。
宇文护这老狐狸,竟然派人暗中观察她与宇文邕的亲密程度。难怪今天宇文邕特意出宫来找她,就是为了在那跟踪之人面前秀一把恩爱,好减轻宇文护的怀疑。
越亲密,越放心。
好在宇文邕为表现对她的喜欢和不伤害皇后的矛盾,她只需要时不时的出宫和宇文邕演场戏就够了。
宇文护疑心重,宇文邕越是显得矛盾,他反而越放心。
傍晚十分,繁星闪烁,云熙没有睡意,就独自在屋顶上仰望星空。
“在看星星?”宇文邕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耳畔。
云熙侧过头,只见宇文邕已经坐在了她的身旁。
“皇上最近,总是神出鬼没的。”一天吓她两回了。
“是你看的太入神了,连朕过来,都没有发觉。”宇文邕说道。
云熙干笑了两声,她刚才确实看星空看的比较入神,以至于宇文邕上屋顶的脚步声,都完全没有注意。
“是在思念谁么?”宇文邕问道。
“思念很多人。师父,师兄,靖宇,小旭,小环,丝竹···”云熙的目光暗了暗,“可惜,有的人,已经不在了。”
“在我的家乡,有人告诉我,人如果离开人世,就会化作天上星,我在找,这漫天繁星,究竟哪一颗是她。”
宇文邕不知云熙经历了什么,只感觉到她的语气中,有着浓浓的落寞。
“既然,那个人已经化作繁星,那就是在天上看着你。你若是不开心,她在天上,也不会开心的。”
这安慰的话,听着怎么感觉怪怪的。
“皇上,你好像没有以前那么会安慰人了。”云熙侧脸看着他,浅笑着说道。
宇文邕也是笑了,的确,以前的他,即便心有城府,但仍可以放浪不羁,做事随心而定,那是他的肩上没有担子,如今他身为一国之君,肩负国家命运,更背负着二哥的血海深仇,他的所做所言,都需思量再三。久而久之,他和以前的那个自己,越来越远。
“云儿,你我五年未见,这五年里,你过得如何?朕总觉得,你有些变了,变得成熟,变得安静了。”宇文邕说道。
“人总是要成长的,我变得成熟,不是更好么?”云熙笑笑。
随后,云熙向宇文邕讲述了她离开北周后的故事。她蛊毒发作,随后失忆,在不周山生活了三年,之后与师兄一同下山,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恢复了记忆,随后又回不周山过了两年。
那个机缘巧合,是她被人追杀,她的侍女丝竹为救她而死。
云熙说的很平静,但宇文邕依旧能感受到她心中的难过与愧疚。
原来,她说的不在了的那个人,是她在卫府的侍女。
想想也是,云熙待下人一直很好,她只在大司空府住了四个多月,春桃夏荷到现在还时常念叨着她。
云熙一直将对她好的人当做亲人。看着亲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却又无能为力,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就像当初,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哥被宇文护灌下毒酒一般。
“朕还是比较喜欢,当初的那个你。”宇文邕轻声说道。
“我也还是比较喜欢,当初的那个宇文邕。”云熙回答道。
二人对视一眼,相识一笑。
“晚上风大,小心着凉。”宇文邕将他的披风,盖在了云熙的身上。
“大晚上的,还要演?”云熙无奈扬眉。而且现在是夏天,披风什么的,根本用不到吧。
“演戏么,当然要演全套了。”宇文邕回答。
云熙看了看身上的披风,只得配合。谁让人家是皇上呢,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