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9054200000001

第1章 你的声音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谁……”

五岁半的路渺吃力地、一字一顿地念着广告牌上的文字。

这是幼儿园对面公交站牌上的文字,被风雨磨损过的白色背景板里,大红色的这一行字显得尤其醒目。

从最开始只认识的“一”到现在全部认出来,她已经来回读过无数次,一直读着读着,每次她读到第200遍时,她妈妈就差不多来接她了。

但今天她都读到第300遍了还没人来,天空正慢慢暗下来。

有老师走过:“渺渺,妈妈还没来接你吗?”

“嗯。”她回头,重重地点头,书包肩带从左侧肩膀滑下,她慢吞吞地拽住它,却怎么也拽不上来。

老师过去帮她拉起,看着她安静的小脸蛋,心里叹了口气,明明长了张聪明漂亮的脸,反应却总比别的孩子慢半拍,总不大灵光的样子,在家里似乎也不大讨喜。

老师往路口望了望,正琢磨着要不要给她妈妈打个电话,已听到她清脆的童音:“妈妈!妈妈!”

衣着干练的年轻女人走近,是路渺的母亲陈琪。陈琪顶着冷淡的脸拉过她,和老师打了声招呼,把她接回了家,独栋的花园小别墅,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十岁的哥哥正趴在客厅的小书桌上写作业,一岁的妹妹正坐在婴儿床上玩,咯咯直笑。

路渺很喜欢妹妹,拽下书包就噌噌地跑过去,趴在婴儿床前,“妹妹,妹妹”地伸手逗她,和她抢小球玩。

婴儿床有些高,路渺个头偏矮,小球被妹妹扔到了婴儿床内的角落,妹妹指着球咿咿呀呀地叫。

“妹妹,姐姐帮你拿。”路渺整个身子趴在了婴儿床上,挥舞着小手,吃力地想拿球。

换完衣服的陈琪刚好下楼,脸色骤变,厉声冲她喊:“徐渺!”

路渺愣愣地抬头看她,只来得及看到她猝变的脸,身子便失去了平衡,婴儿床跟着她一起倒向了一边,她的头重重地磕在木质地板上,耳边是妹妹凄厉的哭声和纷乱的脚步声。

路渺闷哼着,压在她身上的婴儿床被拉开,她也被拉了起来,晕乎乎的还没站稳,一个耳光突地朝脸上狠狠甩来,她又跌倒在地上。

“让你不许靠近妹妹,不许靠近妹妹,警告你多少次了,就是没记住是不是?”

“好了好了,先看看芊芊怎么样了,这血流得……赶紧送医院。”

“还不快去开车!我早就说把她送回去你就是不听,要是芊芊有个三长两短,我……”

“……”

争吵声和脚步声在一点点地远去,铁门被重重地带上。

路渺摸着被撞疼的脑袋,茫然地看着黑乎乎的大门,有些蒙。她头很疼,脸也很疼,手上是湿湿黏黏的液体,她困惑地张开手,满手的湿红色,她认得,那是血。

她手忙脚乱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有些慌,她想去追她的爸爸妈妈,告诉他们她流了好多血。

大门锁着,她推不动,外面也没有爸爸妈妈的声音。

她推了几下就没力气了,嘟着小嘴呢喃着:“好疼。”她摸了摸发疼的脑袋,有点困,小小的身子靠着铁门慢慢地滑坐在地上。

她肚子很饿,头很疼,脸也疼,眼睛里有两个东西在晃动,她家养的大狗怎么变成了两条?

大狗吭哧吭哧地朝她跑过来,湿长的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她的脸。

路渺怕痒,咯咯笑着避开,抱住了它的脖子,它也柔顺地任由她抱着,屈腿躺了下来,让她靠着。

她慢慢没了意识。

再醒来时,她头上已经裹上了厚厚的纱布。她不能去学校,也没能再看到妹妹,连爸爸妈妈都很少再看到,很多时候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家。

头上的纱布拆下来时,她终于看到了他们。

她的妈妈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玩,给她收拾了满满两大箱子的衣服,她开心得不得了,自从有了妹妹后,她就再也没能和爸爸、妈妈、哥哥出去玩过。

车子在坑坑洼洼的马路上行驶了一阵,终于在一处破旧的平房前停了下来,很多人走了出来,穿着破破旧旧的衣服,脸上和手上也脏脏的,正一个个盯着她看。

路渺有些害怕,偷偷地缩在了陈琪身后,却被陈琪拽着胳膊拖了出来。

“路嫂,实在对不住。这孩子脑子不大灵光,实在不好养,她和我女儿命相大概不合,我女儿才一岁,都不知道被她闹得受了多少伤,以后长大了指不定对我女儿怎么样呢。我们慎重考虑后,决定还是把她送还给你们,以前领养她的钱就不用还了……这些都是她的衣服,你给她收着吧。”

她被推到了人群中,推到一个穿着藏青色棉衣的女人面前。

“妈妈。”路渺害怕地叫了陈琪一声,想跑过去找她,又被她推了回来。

“渺渺,爸爸妈妈要出去一段时间,不能好好陪你了,你先在这里住着,等爸爸妈妈有空了再来看你好不好?”

她茫然地点点头:“好。”

每次她被打时他们都说她不乖,他们说听话的孩子才乖,她想乖乖的。

果然,她很少笑的妈妈笑了,摸了摸她的头:“要乖乖的,知道吗?”

她又点点头:“好。”

他们把两个大箱子搬了过来,然后转身走了,眼看着就要上车。

她突然害怕起来,着急地追了上去:“还有我呢,还有我呢。”

她在他们上车前急急地抓住了陈琪的手,陈琪将她甩开。

她一下就急哭了,边哭边慌乱地抓着哥哥徐迦沿的手:“哥哥,我不要一个人在这儿。”

徐迦沿为难地看着陈琪。

陈琪上前拽下了路渺的手,把徐迦沿推上了车。

路渺更加惊慌,又怕又慌,她不停地哭,挣开陈琪的手,一个人跑到车门前,手胡乱地抓着座椅,拼命地想挤上车,被拉下来又手脚并用地往车上爬。

陈琪没了耐性:“路嫂!”

她被从车上抱了下来,他们上了车,车门关上,车子慢慢驶离。

她哭着,拼命挣扎着,终于挣开了抓着她的手,追了出去,边跑边哭:“等等我,爸爸……妈妈……哥哥……等等我。”

车子没有停下来,离她越来越远,她哭喊得喉咙都哑了,他们还是没有停下来,她一脚踩在了泥坑里,啪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路渺腿一蹬,猛然惊醒。

同事姚玲玲正悬着半个身子看她,手掌拍着她的脸:“怎么了,做噩梦啦?”

路渺还没缓过神来:“啊?”

队长从门口急急地走了进来:“都起来都起来,快!出事了!”

出事的是郊区的会龙电子厂,区派出所接到报警,有人在工厂作业区安装了炸弹装置,具体位置不详,目前正向市警犬队申请搜爆犬支援。

路渺和姚玲玲都是市警犬队实习生,刚进来几个月,目前还在培训期,因事态紧急,也被派了出去。

会龙电子厂有近千名员工,这个点正是上班时间,作业区被装了大量爆炸物的消息一传出,顿时人心惶惶,一个个争相往外撤离。

作业区到厂区外要经过一段长长的回廊,工人正在慌慌张张地往外跑,路渺和姚玲玲牵着警犬沿着墙壁往里冲,一起逆向往里冲的还有个高大男人,个头很高,穿着中长款黑色风衣,竖起的衣领几乎挡住了半张脸。

他手里牵了只棕色的拉布拉多,正随着拉布拉多的节奏往里跑,身手比她们敏捷许多。

路渺看了他一眼,没穿警服,那只拉布拉多也不是警犬,看来不是他们的同事。

她正想阻止,姚玲玲已急急地冲他喊:“先生,前面有危险,请马上撤离。”

没有反应。

她正要再提醒,路渺拽住了她:“他牵的是导聋犬。”

姚玲玲顿时了然,路渺已上前,拽住了他的牵狗绳,拉布拉多生生地停了下来。

乔泽扭头看了她一眼。

路渺:“先生,前面不能遛狗!”

“……”

路渺已快步上前,在拉布拉多面前半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冲它比画了一阵,原本雄赳赳气昂昂往前奔的大犬已吭哧吭哧地吐着舌头,乖得跟猫似的,拽着乔泽往回跑。

路渺没敢多耽搁,带着警犬很快赶到了案发现场。

市警犬队的警犬都是训练有素的搜爆犬,很快就在作业区找到了爆炸装置。

忙完之后回到队里已是下午。会龙作业区的爆炸装置都是线路复杂的炸弹,之后的拆弹工作交给了专业的拆弹警察。

路渺刚回到队里,便收到了前线同事发来的好消息,警报已成功解除。

晚上局里通报情况,就站在训练场上开会,副局长刘卫临亲自做的报告。

他通报完情况后,锐眸往人群里一扫:“今天的任务完成得很好,但是,也出现了一点纰漏,差一点就酿成了大祸。”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刘副话音一转:“执行任务的路上,谁把一只拉布拉多拐跑了?”

“……”

警犬队的同事纷纷侧身,站在中间的路渺瞬间成了焦点。

“……”路渺茫然地与其他人相望,小心翼翼地看向刘副,“怎……怎么了?”

刘副意外地挑了挑眉:“是你把人家的狗给拐跑了?”

“我没拐他的狗。”路渺着急地解释,“当时情况紧急,那人还在那儿遛狗,我怕出事,就让那条拉布拉多把它的主人带出去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刘副问。

路渺一脸茫然,她急得连人脸都没看清,哪有时间盘问他的身份。

“那是今天特地过来帮忙的拆、弹、专、家!”

路渺:“……”

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同事们都在努力憋笑。

不知道谁先破了功,扑哧一下没忍住,笑了,其他人顿时如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全都不顾形象地笑了起来,还颇安慰地拍了拍路渺的肩,劝她节哀。

刘副看她一副被雷劈到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笑意滚在喉间,差点没憋住,到底顾忌着自己身为领导的威严,轻咳了声掩饰了过去,对着路渺吹胡子瞪眼:“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种情况像是在遛狗?”

“是不像啊。”路渺的声音低了下来,“但是像狗在遛他……”

扑哧……又一声闷长的憋笑,彻底打断了她。

声音是刘副身侧的男人发出来的。

路渺认得他,缉毒队队长,肖湛。

她大学学的是禁毒专业,原来是奔着进缉毒队的,在他那儿面试过,没想到最后被分配到了警犬队。

她和他见面不多,在她印象里,肖湛是个挺严肃正经的领导,但如今他正憋红着一张脸,嘴角好几次不小心扬起又艰难地弯下来,后来干脆假装咳嗽,手握成拳头背过了身。

路渺也不能劝他想笑就笑吧,干脆闭上嘴不说话了。

刘副轻咳着,看了她一眼:“很委屈是吧?”

“没有。”路渺自知错了,低眉顺眼地认错,“是我没搞清楚情况,差点害了大家,请领导处罚。”

她垂首敛目的样子看着有几分小可怜,刘副也不好为难她了,而且他也不是真的要为难她。

上午的行动本来进行得顺利而迅速,偏偏紧要关头不见前来拆弹的乔泽。

他有听力障碍,也没法通过电话联系,其他拆弹警员虽然也在争分夺秒,但到底不如乔泽让他放心。

好在后来他还是及时赶来了,抱着条大狗,寒着张俊脸。

刘副认得那条狗,是从警犬队要过去的拉布拉多,被驯成了导聋犬,但原本的搜爆、搜毒工作也会干,乔泽平日里出门大多会带着它。

那条曾被称作队里最勇猛的公狗,当时苦大仇深地蜷缩在乔泽的臂弯里,冲乔泽嗷嗷地叫,看着怨念颇深。

乔泽寒着张脸,经过刘副身侧时把它扔到了他怀里:“看住这条蠢狗。”

几乎是咬牙切齿。

刘副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滑稽的一幕,要不是当时情况紧急,他都忍不住拿乔泽消遣。

拆弹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警报解除后乔泽朝他走了过来,把那条大蠢狗从他怀里抱了下来,扔在地上,它幽怨地看了乔泽一眼后,默默地找了个角落趴下,和他对峙着不肯走了。

乔泽也没管它,就托刘副找个人,眼下刘副就是来替他找人的。

那条和乔泽杠上的拉布拉多最后是被刘副硬拽上车拖回来的,如今还趴在他办公室里生闷气。

刘副轻咳了声,也没说处不处罚路渺,只肃着张脸:“来我办公室一趟。”

路渺忐忑地站在原处,可怜巴巴地看着其他同事。

其他人还在憋着笑,安慰她:“去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路渺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跟着刘副回办公室,刚到门口就看到了上午在现场看到的那个黑风衣男人,他正坐在右侧第一个办公桌前,侧身坐着,手肘很随意地撑在椅背上,手里捧着份卷宗,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浑身上下透着几分慵懒随性。

拆弹专家……

路渺站在门口,哭丧着脸。

那条被她劝跑的拉布拉多呈大字形趴在他对面的墙角里,和他各踞一方。

刘副指了指那条狗:“知道我们是怎么把他弄回来的吗?抱回来的。”

路渺:“……”

乔泽已抬起头,视线落在她脸上,上下打量了一圈,突然道:“你说句话。”

路渺:“……”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她有些蒙,她迟疑地看了眼刘副。

乔泽又重复了一遍:“说句话。”

“要说……什么啊?”

路渺忐忑地问他,却见他握册子的手倏地一收,黑眸跟淬了毒的箭似的,紧紧地盯着她:“再说一句。”

刘副也跟见到什么稀奇事似的,拍了一记他的肩膀:“你听得到她说话?”

乔泽没反应,只是紧紧地盯着路渺。

他目光锐利而冷静,路渺被盯得双腿发虚,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求助地看向刘副:“刘副……”

刘副正诧异于乔泽的反应——他竟然听得到路渺的说话声。

一个由于外力震荡导致听力障碍近一年的人,竟然能听到她说话。

刘副拍了拍乔泽:“听得到我在说什么吗?”

乔泽看着他嘴唇翕动,摇摇头,放下卷宗,站起身,在路渺面前站定,打量着她。

他个头高,就这么随意往她面前一站,压迫感随之而来。

“你是警犬队的?”他突然问。

路渺点点头,很知趣地向他道歉:“早上的事真的对不起,是我没搞清楚状况。”

一字一句,他听得很清晰。

“没关系。”他淡声回了她一句,侧身瞥了眼正幽怨地看他的拉布拉多,“你对它做了什么?”

“……”路渺偷偷看了它一眼,“我没做什么啊,就是让它把你带离危险区而已。”

她说话时语气一贯温软平缓,不疾不徐,整个人也总像没睡醒似的,呆呆愣愣的,看着特别无辜。

乔泽不觉多看了她几眼,眼神里的若有所思让路渺莫名多了几分忐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却听他已淡淡地道:“行,你先出去吧。”

路渺询问的眼神转向刘副。

刘副还在为她和乔泽一来一去无障碍的交流暗暗诧异着,也迫切地想知道缘由,就点了点头,语气倒是温和了些:“先回去吧,好好休息。”

“哦。”路渺有些不明所以地走了。

乔泽随之关上了门,问刘副:“刘副,这小姑娘什么来头?”

“一个实习生。”肖湛替刘副回了话,盯着乔泽,嘴唇翕动,顺手拿过了桌上的手写板,“禁毒专业,今年刚毕业,本来想进缉毒队,但她在驯服动物上似乎有些天赋,改让她去了警犬队,打算以后让她负责缉毒犬搜毒的工作。”

乔泽:“家庭背景怎么样?”

“就普通家庭吧。”肖湛在手写板上回复,“怎么,你觉得她有问题?”

乔泽缓缓摇了摇头:“说不上来。”

“我能清楚地听到她的声音。”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爆震性损伤,听觉失灵,几乎捕捉不到任何声音,却独独能听到她说话,这不奇怪吗?”

肖湛和刘副互看了一眼,这确实是他们无法理解的事。

乔泽十个月前受过重伤,耳朵在那次重伤中失去听觉,爆炸引起的内耳损伤,属爆震性创伤耳聋。医生说有恢复的可能,但治疗到现在,效果并不明显,这也是医生无法理解的,他的听觉系统正在慢慢恢复中,按道理应该能听到部分才是。

他的主治医生怀疑他的听觉中枢存在未被检测到的损伤,正常情况下戴助听器会有一定的辅助效果,但对乔泽作用不大,他听觉分辨率极差。

“那小姑娘不会是非人类吧。”肖湛玩笑道,瞥了眼在墙角蹲着的拉布拉多,“你养了快一年的宠物,她几秒钟就给你驯服了,不简单啊。”

乔泽也朝它瞥了眼,它嗷了一声又傲娇地转开了头。

“是不简单。”乔泽说。

上午她同他说话时他正在想事情,因此当她的声音突然传来时他也没察觉到不对,他失聪的时间不算特别长,三十多年活在声音世界里的生活让他把听到声音当成了一种本能,回过神时她已在对着他那条蠢狗指手画脚,他则惊诧于自己突然恢复的听觉,也没瞧清她做了什么,但是那条本该带着他去搜爆的蠢狗已屁颠屁颠地掉头就跑,任他怎么拽也不回头,还不停绕着他打转,阻止他回去。这么一对峙便耽搁了些时间,最后还是他掐住了它的两只狗爪子才把它拽了回去,但在和刘副的交谈中,他发现自己的听觉并没有恢复,于是才托刘副找了人过来。

事实证明,他不是幻听,他确实能真真切切地听清她在说什么,完全可以无障碍地交流。

“她是哪里人,有过什么特殊经历吗?”乔泽问,这也是他琢磨不透的地方。

“你真信了肖湛的胡说八道?”刘副踢了肖湛一脚,“兔崽子,马克思主义学哪儿去了,啊?”

肖湛嬉笑着躲开。

刘副虽是他的领导,年纪也大了他两轮,但刘副这人豪爽,没什么架子,局里上下都处得极好。

乔泽不是安城市局的人,他年初受了重伤后才留在了这边,和肖湛、刘副都有些交情,偶尔会来走动,今天也是恰好赶上了会龙电子厂的事才顺道去帮个忙,没想到……

乔泽扫了眼蹲在墙角的狗,叫了它一声:“路宝。”

它看了他一眼,还是傲娇地扭开了头,不像以往,马上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脚边。

“刘副,那小姑娘要是真有问题,你整个警犬队得全军倒戈啊。”乔泽笑道,朝路宝走了过去,在它面前蹲下身,拽了拽它的耳朵,“回家。”

它没理他。

刘副看乐了:“自己魅力不如人,瞎说什么呢,人家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问题。”

他对路渺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勤快乖巧,踏实。

“警校推荐的好苗子,正儿八经过了政审的。”

乔泽不发表意见,拽着路宝的耳朵想将它拉起,没想到还真拽不动。它整个身体呈大字形趴在了地上,下巴也垫在地上,看着他不动。

乔泽拍拍手,站起身:“刘副,向你借个人。”

路渺又被叫进了办公室。

她一进屋,发现还是三个男人,外加一条狗。

狗趴着,三个男人都倚桌而立,一个个看着她,尤其是穿黑风衣的拆弹专家。她不认识他,对他的认知就是“拆弹专家”四个字,他看着她时总带着几分探究和若有所思,让她诚惶诚恐。

路渺觉得自己像走进了三堂会审的现场,三个人都是她的顶头上司,她压力很大。

她忐忑地将视线转向了唯一熟悉的刘副:“刘副,有什么事吗?”

乔泽先开了口,瞥了眼懒懒地趴在墙角的路宝:“把那条蠢狗弄走。”

“……”路渺脸上又露出了茫然之色,“那不是你的狗吗?”

话音刚落便见乔泽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你看它现在是认我还是认你。”

他走了过去,轻踢了下它的前脚:“路宝。”

路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精彩。

乔泽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肖湛约略能明白路渺此时的心情,憋着笑:“她叫路渺。”

“……”乔泽停顿了片刻,也没说什么,侧开了身,“你试试。”

路渺在狗面前蹲了下来,仰头问乔泽:“要把它弄去哪儿啊?”

“我家。”

路渺哦了一声,摸着路宝的小脑袋,叽里呱啦地跟它说了一通,没想到它竟跟能听懂似的,真的站了起来,嗷嗷地摇着尾巴,兴冲冲地跑到乔泽面前。

肖湛乐了:“路渺,你不会真懂什么动物语言吧?”

“没有啊。”路渺站起身,“狗就和人一样,你和它好好说话就好了嘛,它听得懂的。”

肖湛还是觉得神奇:“那也得有技巧才行,怎么学的这些?”

路渺:“我小时候看狗的。”

肖湛扑哧一下笑了:“小时候太皮被罚了?”

路渺抿了抿唇,没有应,只是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算作回应。

乔泽没看肖湛,没注意他说了什么,也听不到,但他听得清路渺回答了什么,她的神色也清晰地落在他的眼中,他不觉多看了她两眼,她已转向刘副:“刘副,我可以走了吗?”

刘副看乔泽,征询他的意思。

乔泽低头叫路宝,它嗷了一声,冲他摆尾,很听话,于是他点点头。

和路渺沟通过的路宝很乖,很听话地随乔泽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乔泽顺道去了一趟市医院。

他的主治医生是耳鼻喉科的知名老专家,沈遇给他推荐的人,五十多岁,医术了得,他大概是老专家这几十年里唯一的意外,因此老专家对他也是异常执着。

他过去时老专家已快下班,没什么病人,老专家例行给他做了个检查测试,测试完眉头就困惑地皱了起来。

乔泽的听觉系统已经恢复正常,偏偏对声音没有感知。

“我能听得到声音。”乔泽坐起身,把同路渺能顺利沟通的事和老专家提了提。

老专家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冥思许久,拿过纸笔,问他:“你之前有见过她吗?”

“今天第一次见。”

“以前没有过任何交集?”

“从没有交集。”

老专家的眉头又紧锁了起来:“方便让我见见她吗?”

乔泽沉吟了会儿:“回头我看看吧。”

由于某些特殊原因,他失聪的事除了身边比较亲近的几个人,鲜少有人知道。

他和路渺不熟,虽然她也略微猜得出他有听力障碍,但他和她交流是完全没问题的,她估摸着对自己的判断也有怀疑。

弄清楚原因之前,乔泽不太想让路渺知情。

路渺给他的感觉……乔泽说不上来,他回忆起和她短短的三次照面,她看着人畜无害,甚至有些呆,但总莫名地给他一种这女孩不单纯的奇怪感。

这是从来不曾出现过的情况,他看人的眼光一向准,路渺无论是眼神还是外表,都是纯良无害的,偏就让他生出些莫名的戒备心理,直觉这女孩有问题,尤其他能清楚地听到她说话这点,更是加重了他的这种直觉。

回到家后,乔泽给刘副发了信息,托他调查一下路渺。

刘副笑他疑心重,正儿八经地通过政审考入公安系统的小姑娘,能有什么问题。

说归说,刘副还是给他发了份路渺的履历表。

她的履历很简单,安城本地人,刚出生时被领养,五岁半被送回了原生家庭,上有三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读书较晚,高三时曾被国家重点师范院校录取,没去,复读一年,后考入警察学校,禁毒专业,从小学一路成绩优秀。

全家就她一个大学生,三个姐姐早就嫁了人,弟弟和她年龄最接近,差一岁,十五岁初中退学。

登记在册的资料简单明了,并没有太多细节。

乔泽另外托老六沈桥帮忙调查了一份。

沈桥是他妹夫沈遇手底下的人,平时擅长搜集情报,要调查的又是安城内一个普通家庭的普通小姑娘,所以很快给他反馈了回来。

履历和刘副给他的差不多,但详细了些,比如她弟弟十五岁退学,是为了逼迫爸妈同意她继续念书,而后十八岁夏天突然离家,至今未归。

乔泽看了看时间,同一年,路渺放弃师范院校的录取通知书,选择了复读。

合上两份履历,乔泽琢磨着这其中的共通点,但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必然联系,和他要查的事确实没什么关系。

很正常的履历,正常到让他想不出来为什么他能听到她说话。

肖湛在这时给他发来了信息,缉毒队和警犬队今年的这批实习生过两天要进行缉毒演习,演习表现将决定他们的去留。肖湛是了解乔泽底细的人,知道他在这方面经验丰富,想请他去参谋参谋,乔泽同意了下来。

路渺是这批被决定去留的实习生之一,考核过后这些实习生能留下来的不到三分之二。

她原是不担心的,但这两天来姚玲玲一直在她耳边叨叨,不停地问她被刷下来怎么办,闹得她也跟着紧张了。

姚玲玲和她是大学同学,一起去的缉毒队面试,又一起被调到了警犬队培训,革命情谊深厚。

她本来从没想过被刷下来的问题,被姚玲玲这么反复念叨,不觉也生出几分忐忑,尤其是演习当天,她无意中瞥到领导车里坐着的拆弹专家时,更担心了。

她还记得那天在刘副办公室,他似笑非笑地问她“你看它现在是认我还是认你”时的样子,明明是很介意她冒犯了他的狗。

她和他不熟,不知道他会不会挟私报复,他今天也没牵狗来。

整装待发时,路渺看肖湛就站在身侧,想了想,悄声问他:“肖队,拆弹专家也参与打分吗?”

肖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拆弹专家是谁?”

路渺偷偷瞥了眼不远处的车子,没想到撞上了乔泽的视线,惊得她当下收回了视线,没敢再乱看。

肖湛恍然,没想到路渺会注意到车里的乔泽。

想着路渺也是见过乔泽的,肖湛笑笑:“他不是拆弹专家。”

“……”路渺诧异,“可那天刘副不是……”

“只是顺道帮个忙,他就一大闲人。”肖湛说,给了她一颗定心丸,“他今天只是过来帮忙参谋参谋,不参与打分。”

路渺悬着的那颗心正要放下,肖湛的下一句话又让她那颗心提了起来:“不过我们也会综合他的意见考虑,好好加油。”

姚玲玲就在她旁边,听着两人的讨论,不觉扭头往车里看了眼,刚好看到升起的车窗里,乔泽露出的半张侧脸,当下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我去,那谁啊,这么帅?”

嚷嚷得路渺忍不住回头瞥了眼她:“还好吧。”

姚玲玲闹着推了她一下:“一边去,没正常审美的人没有发言权。”

两人大学时在一个宿舍,路渺是出了名的闷头学习型,对俊男美女从来就没有过正常审美,也没上心过,每次宿舍夜谈聊起哪个学院哪个师兄很帅、哪个师妹很漂亮,她不是茫然地问“是谁啊”,就是一声“哦”,心思根本没在欣赏俊男美女上,常被笑话长了张萝莉脸、一颗尼姑心。

她人长得漂亮,五官柔和,脸颊带着点婴儿肥,长相偏萝莉,性子也跟小白兔似的,整个人看着温良无害,还呆呆愣愣的,特别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在男生为主的警校尤其受欢迎,想追她的男生从她进学校开始就没少过。但她似乎没这个意识,哪怕男生抱着花站在她面前表白,她也只是愣愣地看着对方,然后很诧异地问人家,为什么会喜欢她。

姚玲玲和她认识四年多,知道路渺对于男生的表白,从来就没有流露过欣喜或是娇羞的神色,只有困惑和茫然,茫然于他们为什么会喜欢她,她理解不了这种喜欢,因为她从小就是不被喜欢的。

因此对于每次收到的表白,她不是回个“哦”,就是“谢谢你”,然后就没然后了。类似的事多了,别人再提起她,都是“就那个禁毒三班的木头师妹是吧”的反应,不是高冷,也不是心高气傲,她那样的脸、那样的性格,给不了别人高冷的错觉,只能是木、呆、不解风情。

现在这个以不解风情出名的木头姑娘,指着一个目测身高一米八五、身形挺拔、气质出众、五官深邃立体的男人说“还好吧”,姚玲玲是拒绝的。

肖湛很适时地轻咳了声,把话题引回正事上:“这次缉毒演习是我们集训以来的首次实战考核,将作为你们这几个月集训成果的检验。集训前相信你们队长也已经提过,从集训到正式留下来,一共有两次考核,每一次考核,都可能有人被淘汰,希望大家好好努力。”

两人安静了下来,旁边各自忙着的人也都停下动作,听肖湛布置。

这次的演习主要是实战演练,地点安排在安城各个边防检查站,六人一组,主要盘查过往车辆和旅客,缉捕携带“毒品”入城的“毒”贩子。

“我们虽然是在演习,但也是一次实地训练,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希望大家认真对待。”临出发时,肖湛强调。

路渺和姚玲玲及另外四人一组,他们在检查站现场执行任务,队里另派了人和车在后方观察和保护。

路渺这一组被分到了安城最重要的安行口岸,这里是通往海关的主要通道,位置重要,任务也重。

肖湛是最看好他们这一组的,又是重要关口,于是任务布置完毕后,他就驱车赶往安行边检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车子停在了不远处,透过车里的电子屏,查看现场的执勤情况。

车里并排放着的,还有其他几个组的执勤现场实时画面。

乔泽就在他的车里,乔泽今天过来,主要是给他当参谋。

“这小姑娘不错。”看着屏幕里牵着警犬站在马路边,一辆辆拦下大货车盘查的路渺,肖湛赞道。

从早上八点正式出任务到现在,已经七个小时,她是所有人里效率最高的,车流虽多,但始终有条不紊。

乔泽也往屏幕上看了一眼:“速度是还行,但效率……还是得看结果。”

“而且这女孩对于突发情况的反应似乎不太行。”乔泽指着屏幕上差点被驶过去的小轿车后视镜剐蹭到的路渺道,“她对危险的本能反应明显偏弱,这要是在真枪实弹的战场上,会是个致命伤。”

肖湛看了眼,确实有这个倾向,但也可能是一时闪了神没留意到,她在车子驶出去的时候偏开了头,视线转向了紧随其后的蓝色厢式货车。

姚玲玲看到轿车后视镜擦着路渺的右臂而过,一把将她拽了回来:“没事吧?”

“我没事啊,没蹭到。”

路渺拍了拍右臂,让她安心,人已利落地拦下蓝色厢式货车。

“车里是橘子和椰子,在路上走了两天,有些可能已经坏了。”驾驶座上的小伙子摘下口罩,腼腆地解释,木讷老实的脸上带着窘迫的潮红,看着二十出头的样子。

副驾上坐了一个人,差不多年纪,也戴了口罩,今天雾霾大,空气能见度低,路上的行人大都戴了口罩。

两人脸上都是日晒后的黝黑,看着老实巴交的,有些拘谨。

路渺先例行公事地盘查,从身份调查到车载货物调查,连同来处去处,边盘问边不动声色地观察两人的神色,之后是开厢检查。

后车厢刚打开,水果的腐酸味便扑鼻而来,橘子显然坏了不少。

水果塞了大半个车厢,里面是堆叠的椰子,用湿布裹着。外面是橘子,一筐一筐地摞着。

路渺牵着警犬大成上了车,将橘子搬开,抽查橘子,而后是椰子。

相较于腐烂的橘子,椰子还是完好的,除了部分裂了些缝,或是椰眼的位置有些许凹陷,像被戳开了小洞。

路渺试着戳了戳,将椰子倒过来晃了晃,没发现异常,又随手开了两个,也没什么问题,大成也一直很安静。

她将椰子放回原处,顺道检查了车子的其他地方,确实没什么异常。

路渺跳下车,将车门锁上,走到车前,摆手让他们过去。

两人道谢着关上车门,路渺正准备转身,渐起的微风夹着水果的酸腐味拂面而来,隐隐带着股异样的酸味,很淡,很……熟悉。

凹陷的椰子眼、裹挟的湿布……

路渺倏然拽住车门:“下车!”

大成也突然暴躁地挠向车厢。

这一幕刚好落入乔泽眼中,他本是双手环胸,以一个极放松的姿态往后靠坐着,盯着屏幕看,当路渺的脸色突然绷紧时,他也倏地坐直身体,左手将大衣连帽往头顶一扣,右手利落地抽出肖湛腰间别着的枪,推门下车。

另一头,由于路渺强行拽开了车门,驾驶室里的两人面色俱是一变,原本木讷地坐在副驾座上的男孩冷不丁掏出了枪,枪口很快指向路渺,大成突然一跃而起,朝那人扑去。

枪声响起,路渺本能地旋身抱住了狗,先它一步暴露在了枪口下,却没感觉到疼。她还没反应过来,手臂突然被拽住,整个人被拉卷入一个硬实的胸膛,耳边的枪声一阵接着一阵,夹着货车引擎的启动声。

路渺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仓皇逃窜的蓝色货车,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拔腰间的枪。

“里面装的是教练弹。”

淡沉的嗓音在头顶徐徐响起,伴着啪啪两发子弹声,本欲仓皇逃去的货车后轮当下瘪了,车子停在了路边,车上两人持枪下车,朝这边一阵扫射。

路渺被压着脑袋半转了个身,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得到周围的尖叫和惨叫,以及枪声,但很快就归于平静。

她被放了开来。

她扭头看乔泽,他虽戴了口罩和帽子,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此刻的乔泽和前两天的慵懒随性不大一样,整个人透着股冷峻感,正绷着脸,双眸锐利,右手稳稳地握着把枪,枪口指着不远处倒在地上呻吟的两人。

肖湛已带了人过来支援,将那两人押了起来。

“先送医院。”肖湛吩咐,人已掏出手机,给刘副打电话,“刘副,安行边检发生突发情况,所有实习生需全部撤回。”

“……”路渺一下子有些蒙,“不是演习吗?”

“不是我们安排的人。”肖湛肃着脸,挂断了电话,冲几个被这突发状况吓到的实习生挥了挥手,“都先回去。”现场也被清了场。

乔泽看了眼停在路边的货车,上前几步,拆了车门,一步跃上车厢,看着满车的水果。

路渺也跟着上了车:“这椰子有问题。刚才我好像闻到了海洛因的酸味,大成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暴躁,它在做信号预警。”

乔泽扫了眼车厢,转身对肖湛说:“让人把车拖回去。”

路渺眼尖地看到他左臂上的衣物已经破损,正渗着血,声线不由一紧:“你的胳膊……”

肖湛也下意识地往乔泽的左臂看了眼,眉心当下拧了起来:“怎么回事?”

乔泽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能从他的神态和嘴唇的翕动中猜出一些。

“我没事,只是被车门剐蹭了而已。”

肖湛却不放心,看向路渺:“你陪他去医院看看。”

乔泽:“我真没事。”

“有事没事医生说了算,你的伤才好几个月。”肖湛肃着脸,直接对路渺下命令,“告诉他,他不去医院,有什么问题我找你负责。”

“……”路渺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将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乔泽。

乔泽瞥了她一眼:“我没事她也逃不了责任。”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转身上了车。

一起过去的还有肖湛,刚才携毒的那两人已被送往医院,他要过去了解情况。

今天原本只是缉毒演习,没想到却意外地逮到了两个真正运毒的。

安城毒品猖獗,又是境外毒品流入国内的要道之一,海关管控一向严格,偏还有人明目张胆地把毒品运进来,这不是小事。

乔泽原是要一起过去看看的,但他听力受损,身份上也不方便,权衡过后还是先去看伤。

他是为救路渺把她拽回来时磕到了车门,被磨损的边角划伤。

伤口有些深,但好在没伤到筋骨。

路渺全程陪着他,也终于确定了他的不对劲。

别人和他说话时,他会很专注地盯着别人的脸。

不盯着的时候,他对别人的话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却偏偏对她的话有反应,也问过她几次:“他在说什么?”

几次下来,路渺约略明白了。

陪他拿完药,她忍不住说出心里的困惑:“你是不是只听得到我说话?”

乔泽看了她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却将她带上了三楼的耳鼻喉科。

他的主治医生也在。

走到门口时,路渺被乔泽压着肩膀推进了屋里,看向对面须发发白的老专家,乔泽道:“人我给你带来了。”

之后路渺便感觉老专家以一种研究外星人的眼神打量着她。

“小姑娘是哪里人啊?”老专家问。

乔泽看她:“他说什么?”

路渺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老实地回他:“他问我是哪里人。”又问他,“怎么了?”

乔泽:“没事。”

说话间乔泽已看向了老专家:“情况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老专家也诧异了,又以那种打量外星人的眼神打量她。

路渺约略明白了,他就是只能听得到她的声音。

这让她觉得有些莫名慌张,手迟疑地举起:“和我没关系啊……我什么也没做。”

老专家却还是一副看外星人的眼神看她。

“他的耳朵……”路渺迟疑了下,“什么问题啊?”

“原则上没问题,但实际上又有问题,又似乎没有。”

绕口令似的答案,绕得路渺有些转不过弯来。

老专家一下子也找不出症结所在,沉吟了半晌:“这事我得回头再查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被追问了好几次“他在说什么”的路渺很自觉地把这句话转述给乔泽。

他点点头,没再追问。

出了医院大楼,路渺拦了辆车便要送乔泽回家。

乔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他只是胳膊擦伤,还没伤重到需要人送的地步。

但路渺不敢不送。

“刚才肖队说,你要是有事,他找我问责。你没回到家我不放心。”

“……”乔泽很克制地看了她一眼,“是我救了你。”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他不需要她保护。

路渺也知道,要是没他,指不定她现在就躺在太平间里了。可肖湛的命令在那儿放着,不看着他安全回到家,她放心不下来。

最终乔泽还是在她的软磨硬泡下妥协了。

他住的地方离医院不远,二十分钟的车程,半旧的小区,七楼的两居室,门板也有些年代感了。

到家门口时,乔泽估计她没看到他进屋不会放心离开,于是掏出钥匙,扔给她:“开门。”

路渺将钥匙插了进去,习惯性地往右拧,却怎么也拧不开。

乔泽就在她身侧,她有些紧张,也不知道是他和自己领导不知名的关系让她紧张,还是他让她紧张。拧不开门的样子让她有些窘迫,人一窘迫就紧张,一紧张反而更拧不开。

乔泽等了半天,光看到她猫在那儿倒腾门锁,没见门开,不觉往锁孔看了一眼,提醒她:“往左……”

“左”字没说完,锁已啪的一声响——她不仅拧断了钥匙,还连锁带钥匙一块儿从门板上拧了下来,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窟窿。

乔泽:“……”

路渺也没想到会这样,惊悚地看着手里多出来的那坨铁,一下子傻在了那儿。

乔泽很克制地看了她一眼:“我没叫你拆门。”

路渺窘得不行,她脸皮薄,一张脸从里到外红了个彻底:“那个……我……”她支吾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你家锁有问题……”

“逆向开它能没问题吗?”

乔泽推开了门。

路宝已站在门口,哼哧哼哧地吐着舌头,看到路渺时一下就蹿到了路渺面前,又是舔她的手又是冲她摇头摆尾,好不亲热。

路渺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只差没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我什么也没做。”她说,看向那个自从他的狗蹦向她,便以一种略古怪的眼神打量她和他的狗的男人。

乔泽的视线从他家狗身上转到路渺的脸上:“你不会真身怀异能吧?”

他指了指她手里握着的那坨铁,又看了眼自家的蠢狗,最后视线重新落回了她的脸上:“我和你沟通也不存在听力障碍。”

“……那关我什么事啊?”路渺一副快哭了的样子,“我是人。”

“我也没说你是妖。”

乔泽冲路宝勾了勾手指:“路宝。”

路渺的表情顿时又变得很别扭,偏偏路宝还不理乔泽,依然哼哧哼哧地待在她面前,冲她摇头晃尾,异常热情。

路渺虽然和狗打交道不少,但这种才见过两次面就对她异常热情的狗她还从没见过,心里也觉得古怪,更不敢回应它,毕竟它的主人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你主人叫你。”她对它说。

它嗷了声。

路渺指了指乔泽,挥着手:“快过去。”

路宝又嗷了声,却真的乖乖过去了。

乔泽又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她了。

“它似乎对你有种莫名的喜欢。”乔泽摸着路宝的狗脑袋,视线却落在路渺身上,“你们见过?”

路渺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

乔泽盯着她多看了两秒,她的眼睛很水润,总带着种没睡醒的迷离感,不是特别大,但也不小,瞳孔很清澈,也很坦然,还带着点小茫然,整个人看着无辜又无害,确实不像会撒谎的人。而且她是六月才进的警队,而路宝四月就离开警队跟着他了,也没可能碰上面,估摸着就是刘副说的,她在驯服动物上天赋异禀,所以才见了两次面就把他家狗的魂给勾走了。

“路宝。”他又叫了他家狗一声。

路渺实在憋不住了:“你为什么要给它起这么小清新的名字啊……这和它高大威猛的形象好像不太相符。”

“它在警队就叫这名字。”

路渺没话说了,看了看自己手上还掂着的那坨废铁,回头看了眼门里的窟窿,人又窘迫起来:“那你家的门……”

她一脸羞愤欲死又视死如归的样子,脸也涨得通红。

乔泽看着有些好笑:“怎么拆下来的怎么装回去。”

“……”她鼓着嘴巴看了他一眼,闷闷地哦了声,真的默默转身去折腾那窟窿了。

乔泽还从没见过这么一根筋的丫头,认真装锁的模样活像他在欺负她。

他走了过去,把锁从她手里拿了过来:“门锁本来就是坏的,别瞎折腾。”

他抬腕看了眼表:“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路渺回到队里已是晚上九点多,她先去肖湛那儿汇报乔泽的伤势情况。

肖湛还在办公室,刚审完人回来,看到路渺便问起乔泽的伤,听她说没什么问题后才放下心来,让路渺先回去休息。

路渺转身想走,想起下午的惊险,她迟疑了下,又忍不住回头问肖湛,想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肖湛没明确回她,反倒来了兴致,将手中的钢笔往桌上一扔,人也懒懒地靠向椅背,目光投向她。

“说说看,你为什么会突然认为那批水果有问题?”

路渺眉心蹙了蹙,缓了会儿才徐徐道:“我就是在下风口时突然闻到了股酸味。不是橘子腐烂的酸味,像海洛因的酸味,所以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椰子眼上的疑似钻孔。而且正常来说,椰子都应该是用塑料网袋套着的,但他们用的是普通防水布,所以当时我猜他们是不是把毒品溶解注射进椰子里了,通过安检后再晾干提取出来,用防水布裹着可能就是防止椰汁流失导致毒品流失。那半车腐橘的存在也因此变得十分合理,他们可能也设想到了,经过两天的长途颠簸,椰子里的东西总会泄漏一些,难免会带些味道,因此想用橘子的酸腐味掩盖海洛因的酸味,所以当时我就想拦下来再查个清楚,没想到他们先沉不住气了。”

肖湛眼里隐隐浮现出些许笑意,难得地赞许了一句:“推测得不错。”下一秒却凛了脸色,“不过,路渺,这次演习中你虽然立了功,成功破获了一起携毒案,但相应的,你的表现也极大地暴露了你工作中的不足。”

路渺心里咯噔了下,下意识地看向肖湛。

“肖队,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可能会被淘汰啊?”

“别想太多。”肖湛并没有给她明确的答复,面色却缓和了下来,“只是和你随便聊聊。今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考核结果会议讨论后会正式公布。”

他其实没有淘汰路渺的意思,小姑娘勤快认真,人也好学,从她刚才的推断看也是个心细的人。今天的事虽然多亏了乔泽及时出手才免于一难,但毕竟是演习,又是突发状况,小姑娘没有任何实战经验,一时间没进入状态,也是可以理解的。

没想到第二天会议讨论时,乔泽第一句话却是:“路渺淘汰。”

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不只肖湛愣了愣,连刘副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她立了功。”肖湛提醒他。

“如果当时没有起风呢?”乔泽反问。

肖湛一时哑口无言。

“她所有的推断,都是基于临时起风带来的微酸味建立起来的。换句话说,她这一次的误打误撞,是凭运气吃饭,而非专业技能。”乔泽从笔筒里抽了支笔,站到投影仪前,笔尖指着投影仪上的影像,“正常来说,经过专业训练的缉毒犬,应该有足够的能力识别海洛因、可卡因等常见毒品。这只叫大成的警犬被她训练了四个月,却没办法嗅出滴落在防水布上的毒品,这是能力问题。危机发生时,她的本能不是拔枪,而是护住了这条狗,这叫蠢。

“这辆刚被她检查完的小轿车,是从她身侧擦过去的,她是被后视镜蹭到了才做出回避的反应,说明她本人对危险的本能反应也慢于其他人。

“从她本能的护狗举动来看,她在训练中对警犬明显是仁慈甚至予取予求的,往好的讲是善良,往实际的说,这是职业化程度不够,她根本没意识到这份工作意味着什么。

“对工作没有足够的思想认知,没有相匹配的专业能力,没有基本的危机应对能力,光是这三点,她就不适合这份工作。至少,并不适合一线缉毒工作。”乔泽最后还是给她留了一丝余地。

“作为一名缉毒警,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敌人,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万劫不复。她拖累的不仅是她自己,甚至可能是整个队伍。”

肖湛和刘副互看了一眼,没说话,乔泽提出的确实是个问题。

刘副对路渺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记忆中她就是个踏实稳重的小丫头,人也认真,在训练警犬上确实有天赋。

“小姑娘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反应不过来也能理解,而且我们这次是演习,她估计也误以为那两人是我们安排的人,才本能地去保护那条狗。”刘副忍不住替路渺说话,“至于训练这件事,一条合格的缉毒犬基本得经过四个阶段的训练,第一阶段只是基础能力的培养,建立人犬之间的感情,这个过程就得……”

“刘副。”乔泽打断了他,“这是工作犬不是待训犬,它应该具备基本的验毒能力了。”

他俯身在键盘上点了下,画面定格在路渺抱住大成的镜头上,他用笔尖点着画面上的路渺:“第一次不能成为失误的理由。出发前你们已经反复强调,这是一场真枪实弹的演练,哪怕配的是教练弹,但考验的就是他们的临场应对反应。如果她听进去了,没执行,这是她的能力问题;如果她没听进去,这是典型的工作不上心。

“但显然,她是能力问题。她的临场反应能力太差了,特训时不可能没训练过,如果没有提升,那可能真是天生的,她天生就吃不了这碗饭。

“所以我的建议是,直接淘汰出局。”

刘副皱了皱眉,还是有些惜才:“要不让她再训练一段时间,观察看看,第二次考核通不过再决定?”

肖湛也站在了路渺这一边:“她在驯服动物上确实有天赋,上手快,哪只犬都被她驯得服服帖帖的。实在不行,就留着她当个警犬驯导员呗。”

“一个轻易把整个警犬队驯得服服帖帖的人,能留吗?”乔泽重新坐回了座位,眸光往肖湛和刘副面上一扫,“最重要的是,这女孩绝对有问题。”

肖湛笑了:“你对人家小姑娘有意见。”

“一个小丫头,我能对她有什么意见?”乔泽淡淡地道。

他和路渺也不过是几面之缘,算不得熟,甚至对她的长相都是模糊的。但短暂的接触里,路渺一直给他很强烈的古怪感,这种古怪是多年经验累积而成的直觉里所透出的危险感,他从不会无缘无故地怀疑一个人。

肖湛来了兴致:“说说看,她怎么有问题?”

乔泽缓缓摇头:“接触不深,暂时说不上来。”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看人的眼光你们是知道的。”

这是事实,乔泽从没看走眼过。

但不排除意外。

“如果这次真是你看走眼了呢?”肖湛问,还是倾向于保路渺。

“如果确实证实没问题……”乔泽略略一顿,眼眸落向刘副,托着下巴的手动了动,压在耳朵上的拇指一下一下地轻轻敲了敲耳朵。

刘副眉梢略略一挑,视线与肖湛相撞,眼神中俱是了然。

乔泽与他们面对面沟通没有太大障碍,他懂唇语。

但这种“没问题”仅限于面对面沟通,他身上肩负的任务,让他不可能时刻有机会与人“面对面”。

而且他的身份……

“就这么决定吧,路渺淘汰。”刘副很快下了决定。

公示结果当天下午便公布了出来,路渺成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淘汰出局的实习生。

同类推荐
  • 喜欢你像风

    喜欢你像风

    ‘遇上即是上上签’麓思义对顾明就像是冬日有迟暮的霞光....江鹤一对麓思义的喜欢就像是揉碎了的日光落进了梦境..
  • 你是我的一厘米差池

    你是我的一厘米差池

    他是受万人追捧的新星,年少成名,在外人看来是羡慕的,而真正的生活意义对自己的来说是奢侈的,比同龄人成熟稳健是对他的评价。他想舍弃一切,可是牵扯出许多的爱让他无能为力!她是他尘埃中的一抹阳光吗?她是有独特思想的闪光少女,从小被送到国外学习芭蕾,独立优雅智慧是她的代名词。十八岁的陶微微要被迫回国上学,他们之间谁又是谁的希望?让我们期待~
  • 重回初中之改变人生

    重回初中之改变人生

    重生前,王怡宁是一个在高一放弃学习,高三突然悔悟开始学习,最后吊车尾考了一个三流学校,毕业之后工作也很普通。在高中和大学七年里因为懒、不运动、喜欢吃零食,造成了她身材完全走样,过于肥胖。重生后,王怡宁是班级的好学生,学习努力,身材也没有开始走样。重生之后,王怡宁明白了知识改变命运,不想重复上一世的命运。努力学习,改变命运。同时,也遇到了自己在前世一直暗恋的同班男神,终于鼓起勇气向上一世的自己告别。女主没有任何金手指,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去改变自己的人生。
  • 原来帝尊是夫君

    原来帝尊是夫君

    一段欢乐暖萌的仙妖之恋,还是三生三世师徒恋;师父全心全意宠甜,徒弟大逆不道想成亲。上古战神清和帝尊闲暇跑去荒山效仿姜太公钓鱼,鱼没钓着却和小黑猫妖结下梁子——不小心打散了人家一千年的修为。只好为她抢了寿礼,再厚着脸皮去求跟自己有过节的药王为她治伤,将她带回九重天管吃管住、用独创金线为她的修行引路……想他凶名远扬的战神,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还没为谁如此用心过。那天,小黑猫问他:“秦毓,我要怎么往你心里去呢?”昆仑山颠,漫天飞雪中,他回答:“只要你愿,怎么走都能到我心里来。”
  • 满满我心

    满满我心

    异地恋,不同的人,不同的结局。唐词和顾璃能否冲破异地恋必分的“魔咒”呢?
热门推荐
  • 青春从遇见他开始

    青春从遇见他开始

    新书《少夫人又双叒睡着了》爆笑首发 七年前他们分手后,他就忽然消失不见了七年后她婚礼前夕他又突然出现,用尽手段逼她结婚……于是一本结婚证,从此灰姑娘走上嫁豪门不归之路……霍小姐淡定毒舌加变态高智商秦先生宠妻无度加女儿奴极品宠文一对一,身心干净,欢迎跳坑!
  • 天下大乱之都市修真录

    天下大乱之都市修真录

    许寂澜为报恩意外开启祭祀仪式,阴差阳错之下召唤来了上古神兽应龙,而此时她所生活的都市怪象丛生,许寂澜联合能力被封印的应龙和其他几位伙伴,一同清理都市中神秘出现的怪异现象,并最终找出幕后黑手,与应龙一同归隐。别人修真都是种种仙草养养灵芝,悠闲快哉,怎么到她许寂澜这儿还得兼职捉鬼收妖,外带跟某只脾气暴躁的龙崽子玩养成?天下大乱群魔乱舞,除魔卫道寻宝升级,且看许寂澜的都市修真路。
  • 这是你的第二人生

    这是你的第二人生

    这个世界,有无数个位面。这个世界,分成三个时代。第一个时代,是一片混沌,所有的位面揉捏在一起,那是虚无。虚无之中,第一尊神诞生了。自此,数千个位面就此成立。第二个时代,是诸神时代,众神组成了联盟,看管各自的位面。直到九神出现,诸神黄昏。第三个时代,九神管辖世界,互相阻挠,互相牵制。又过了数百年岁月。一伙人突然的出现了。没人知道他们从何处出现,他们自称为,玩家。但,由于他们开创了第四个时代,顾,他们被称为。第四天灾……
  • 抬起头,世界很美

    抬起头,世界很美

    《抬起头世界很美》故事精悍简练,包含深刻哲理:《出卖》讲述青年为了买房而出卖理想的故事;《歪打正着的E-mail》则讲述一个调皮捣蛋的中学生 如何被老师的真情感化的故事……《抬起头世界很美》由阿辞所著。
  • 爱之名

    爱之名

    百草在跆拳道美少女挑战赛上登场了。几年的磨练与等待,戚百草终于大放光芒,成为了世界级的跆拳道选手。这个夏天,百草将会迎来从未经历的艰难和困惑,以及从未经历的荣耀与幸福。当初朦胧的爱情和暗生的情愫也都开始愈发地明朗化,三个男生的追求和爱意,让百草体会到爱情的魔力,也体会到了青春年纪酸楚的心事。若白的生病让整本故事弥漫了悲伤的情绪。以爱之名,止爱之殇!
  • 冷爷,宠妻为上

    冷爷,宠妻为上

    人称冷爷的唐家三少唐鹤轩,居然被一个女人搂了脖子亲了脸!还是个面目可憎,色胆包天的女酒鬼!可这个揩了滔天大油的女酒鬼,不但没有被捆了手脚扔下河,还好好地活了下来。许久之后,人人都说宋绵是有心接近,爱的是权势富贵,让唐先生疏远着她些。可唐先生却把她当成宝,宠上天,求了婚!女人斜眼看着他递来的求婚戒指,轻飘飘地道:“我长得丑,还多作怪,怎么配得上三爷您?”男人眉眼都没动一下,“你不丑,是我瞎!你哪里多作怪,明明是我总作妖!”
  • 妃常嚣张:天骄小厨娘

    妃常嚣张:天骄小厨娘

    原本名门贵女,却因家族蒙冤,进入王府为奴。一场意外,竟被灶妈选中,摇身一变,成为炙手可热的天骄小厨娘。步步为营,终于洗得清白;回首之时,才知道眼前人是心上人--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百鬼众魅:妖妃要上天

    百鬼众魅:妖妃要上天

    我是一只猪。没什么可讳言的,我就是一只猪。初见他那年,慕雪纷扬,我蜷于狼口,他挽箭而立,隔了凛冽的寒风,于如絮乱雪中微抬起头,一笑如暖阳初绽。再见他已是经年,我已非昔日小猪,他亦非俊秀的少年。大漠的孤烟直上,热烈的血火莲在艳阳下绽出玄幻的色彩,五色的无根花叶纷落如雪,我于烂漫花雨中仰头,带着少女般抚媚的轻愁。却徒然,只见桃花纷落,溅起朵朵桃花殇。“我的心长得偏了,你这样是杀不死我的,于你,我从不吝啬。”身后,是谁的轻喃,“阿颜,阿颜,你说会幸福,我才放你走。从此,我再不放开你的手。”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永生之门之暗流涌动

    永生之门之暗流涌动

    永生,人类最终极的梦想在李想博士的带领下似乎出现了一丝曙光。发布会上,永生之门的展示令世人震惊。对此,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围绕在永生之门的阴谋一一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