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的，长歌在账内打了个喷嚏。
抬头看看周遭的环境，不过是丫鬟进出未拉紧的布帘，被风吹将起来而已。
紧了紧衣襟，觉得这场景颇有晚景凄凉之意，想想上一世的结局。
这秋风萧瑟，只得人体会。
胸中烦闷，一股淤积堆在心口。她不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何处。
这秋日的光景日渐泛黄，眼前的一切迷茫不堪，混乱的视线不断聚合分散，视物不清。
真不是个好兆头，想从口中吐出什么，酸涩不已堵在喉咙。
这猎场的秋意，似是比任何事物都还要萧条万分。
一阵婉转冗长的笛声隔帐飘来，轻缓低迷，丝丝入扣。
长歌却并不觉得突兀，像是有谁知道她此刻的不安，赠她一丝安稳。
有人低声吟唱，似歌似诗，不急不缓恰到好处的声音，很轻却不恍惚。
倒像是一阵风，在心头荡漾开。
“花欲落，无踪可巡。徐徐长歌，途上至浓……”
长歌闭着眼，享受这宁静致远的时刻。
歌吟宛若游龙，浮潜于水中又掠过林间，带着无尽的延绵。
真是好嗓子，一笛一和，飘若人间。
脑子里那个熟悉的调子使她忍不住跟着仔细唱，像是无意识地，就哼出那么一段诵歌。
“落雨成旋，清风自来。于歌之上，漫漫长夜歌无尽……”
笛声悠扬，起合抑扬。感觉心中异常的平静，眼里泛起一片祥和安逸的场景。
有风进，长歌睁眼，一袭白袍入眼而进，那人手指跳跃在孔洞之上，嘴角上扬成个好模样。
一曲毕，声音似气息久久不奄。长歌抚着胸口，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唱的不错。”笛子在手中盘旋后落入袖中，一双白皙的双手在秋的意味里像是散着特有的竹沁之意。
“没想到，除了这笛声匹敌众人，你还有这等好嗓子。”
抬眸，她清晰的轮廓在光照里更加俊秀，眉目如画，对上帐门口的楚素。
果然，只有楚素不必让她多言语。俩人目光交合，看得出来，那歌声与笛声的汇聚，长歌不再忧思。
“怎么过来了，这会儿不都忙着篝火会吗。过不了几天又是一次猎赛，你这大忙人，还有闲情逸致吹那玩意儿呢。”
楚素从来了猎场就没顾得上和长歌说上话，皇上那边不能怠慢，几个皇子同住。这几日，长歌倒是尽顾着和木川旗他们搭伙了。
他掸掸身上细小的尘埃，眼里有些疲惫，却依旧是那个明眸善睐的男子。
长歌上前把他迎过来，替他拢了外衣。秋意渐浓，楚素顶着风过来，袍子上还沾着落寞的味道。
抬头时，正对楚素紧盯自己的眼神。万千思绪化作一眼，周遭的空气不再流转，长歌一时看着愣了神。
“咳……”楚素离她不算近，可这样的氛围一下子让她有些难以招架，喉咙泛痒，忍不住发出声音。
楚素把眼睛移开，长歌的手也从他的衣裳上脱落，无言间上升着急剧的浓烈。
“几日的斗猎，父皇今日召了贵妃娘娘前去说身子乏，我们几个得了闲。想着过来看看你。”
楚素离开她，绕到火盆处任火星舔舐着自己的手，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长歌跟过去，暗笑自己敏感，和楚素这么久的交情，怎的开始避讳起男女之事来。
“风凉，你也可在我这儿多坐坐。整个猎场里，估计就属我这最暖和了。”
琳琅勤快，添火永远烧的旺，长歌的住所仅靠一层帐布烘托的恰如春意。
楚素伸出胳膊，动动僵直的脖颈。他发丝有些凌乱，应是来时被风扰了。
长歌脱口想问他怎么那么累，楚素已经垂着眼眸坐在炭火旁养起神来。一身的疲倦显露无疑，她盯着楚素，一阵担忧袭来。
“你过来。”楚素突兀地抬起头，自己正看着他目光不曾偏移。楚素一愣，随即向她招呼。
长歌过去，也只是站在一旁。这样的楚素像是他未曾见过的，言语里没有命令，像是呼唤自己的亲人一般，叫她过去。
楚素拍拍身边的软垫，让长歌坐下。
“离我近些，站那么远做什么。”虽有万千疑虑，长歌还是挨着这个男人凑近了些。
屁股着了软垫，还是离楚素有一拳的距离。别扭的样子她都不适应，整个人被楚素拎起来，竟是全部贴在了楚素身上。
“困了。”他吐出两个字，长歌还未反应过来，男人沉重的脑袋就靠在了自己肩头。
几乎是瞬间的条件反射，长歌想要推开他。手到一边，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何时见过这样像极了小孩子的楚素，闭着眼睛，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眼帘之下。深浅交替的呼吸，长歌忍不住抚上他的头。
“和他们周旋，还不如跟你个小丫头斗嘴。至少，不用担心。”楚素用极低的声音挤出一句话，这么多天，他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长歌猛地惊觉，楚素现在日日伴君身旁，不光是忙碌那些琐事。同时也得提防各项谨慎的言行，包括楚贤。
他本来就不喜这样的事情，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楚素这是尽全力去争。他真的上心了，为那个位置。
手在楚素头顶轻柔的顺，长歌鼻尖一酸，他这么多天该是什么样的状态呢，以至于到自己这儿来，才有全身松懈的机会。
楚素累极了，在自己身旁，无人的地方慢慢的呼吸均匀起来。
即使这样，自己烦闷的时候，那阵阵笛声第一时间飘到耳中，她舒缓了不少，楚素呢。
“楚素……”她轻轻唤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叫他。
“嗯。”楚素的重心慢慢放在长歌身上，一股属于两个人之间的香味蔓延开来。
他始终闭着眼，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这样静静地靠着，寻求这一丝温存。
无需多言，两个人的默契。长歌懂楚素这是真的没有任何防备，把自己当成了最亲近的人。
斜着眼看他，男人俊郎的脸庞被勾勒的恰到好处。睫毛忽闪，呼吸声透过整个帐篷。
气温骤升，炭火伴着流动的空气在屋内蒸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