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雄关漫道真如铁
“报!”
一个焦急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其声未落,一阵急匆匆的脚步立即朝着的方向靠进。
很快,一名身形消瘦的探子脚步匆匆,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殿下,西凉刺史董卓回到府中暴毙身亡了!”探子颤颤巍巍道。
“知道了。”刘辩眉头一蹙,淡淡道。
董卓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可是策划这次事件的主谋兼行动者!弱小被强大吞食,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要是董卓没死,那才作妖咧!
“董卓死后,其弟董旻披麻戴孝,悲愤欲绝。他听从一个穿着黑袍,拿着黑雕羽扇,神色阴鸷,自称为董卓生前北邙卫左统领贾诩的建议,以董旻亡兄董卓之军令命驻扎在西凉的李傕郭汜二将火速从西凉率二十万西凉大军进军雒阳,为董卓报仇。”
“而今,朝野内外大臣都在争辩推脱是否要处置卢家的,有些更是提议要对东宫下手,想将您交给西凉军队以平息怒火。”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刘辩浑身剧震,霍的站起身来,整个人剧变。
他的眉头一皱,眉宇间顿时掠过一丝阴云。心中暗忖道:于无声之中蕴惊雷,于平淡之中含杀机。这种布局无异于是借刀杀人,原本就不被诸大臣看好的自己或许真的会成为那些大臣保卫雒阳和自己地位的政治牺牲品!
自己怎么就没有贾诩这样的谋士,连董卓死了都为其谋求复仇,古之豫让也不过如此了!
再联想当初的那几首在酒席之间董卓创作出来的诗词,刘辩背后冷汗蹭蹭直冒,自己为了杀董卓,不仅打草惊蛇,让诸位大臣兔死狐悲;也太过锋芒毕露,把自己置于明面上,成为了活靶子!
“知道了,下去领赏吧。”挥了挥衣袖,刘辩不改面色道。
“诺。”
愁云惨淡,愁云万里,刘辩这一刻,简直是愁云罩顶。
“事已至此,为之奈何?”
旁边的王子服看着退至门外的探子,听到刘辩的呢喃,心中亦是着急万分。
臣子妄图参与废立东宫已是大逆不道,现在更是凌驾于君权之上,对东宫妄言指指点点,不图报效抗争,一味求全,毫无底线,要把太子殿下交给一群五大三粗的兵蛮子,真是完全对大汉无敬畏之心,可怒也!
“痴儿,书看的如何了?”
一声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王子服的印象中,这是太子殿下的老师,自己也只曾偶然见过一面,那时自己去往太学做太学生还是这个老人家的建议。
为什么自己对他有印象呢?说起来还是因为当时太子殿下跟他谈起他老师那特别的姓氏,禚!
禚,史书记载,来自姜姓,姜太公次子受封于禚地,其后人遂以封邑名称为姓,称禚氏。
至于他为何化名为史子眇,这个原因自己就茫无所知了。
……
只见一位身穿灰色道袍的老人,从一个书架后露出他满头白发的苍老面庞,脸上的褶子映照着的是他饱经忧患风霜的经历。他便是禚春秋,刘辩的老师,史书的撰刻人和保管员,历经几代天子的太史公!
他慢悠悠的挪动着身子向刘辩走来,眼睛十分平淡,就像是一口深不可测的古井,一片静止不动的汪洋,仿佛世间的沉浮,红尘的繁华于他而言只是外物。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痴儿,蠢笨至斯矣!”禚春秋摇头淡淡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请老师教我。”刘辩自不会是自衬着自己用计灭了董卓而骄傲,自己的这位师尊可是大贤,有贤才而不用是为昏君也!
禚春秋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这个从小就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徒儿,自己也罢,身在帝王家,终是身不由己,不能得我衣钵传承。既如此,老夫帮你一回也就走了。
“唉——你是太子东宫,自然是大臣们攻讦的目标,只要你哪个地方做的不好,就会被无限放大。纵观古今,哪个王者称皇之时,不是要经历一番磨难!只要大汉不灭,他们这些依附在大汉羽翼下的臣子都不会做出格的事,所以你无需担心他们会对你不利。”
“犹记皇子年幼时,我在西园遇见先帝,他蒙着纱巾,十数位娇艳动人的宫女长袖飘飘,环绕着他,上下飞舞,嬉戏打闹。这群莺莺燕燕,她们上身穿得整整齐齐,下半身则是或不得片缕,或开裆露出诱人的白肤。”
刘辩臊得一下子脸红彤彤的,自家父皇的好色是出了名的,可自己也才十四岁的青涩少年,怎么听得了这些。何况王子服还在,这不是让自己更加尴尬吗!
停顿了一小会,禚春秋清了清嗓子,又是自顾自的讲述着,“这些女子,身形闪动间,曼妙无方,犹如九天仙女,看似躲着先帝,实则欲拒还迎,恨不得被他压倒宠幸。然而先帝只是把玩漂亮的女子的柔夷,眼中却无丝毫欲望,我眉头一皱,便问先帝缘何不大展雄风?”
说着,禚春秋这老头面色一红,显然是真人真事让他顿时感觉到不好意思。
“额,师父……那父皇如何回答的?”刘辩问道。
“先帝答道:群雄竞逐而天下乱,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先帝很明确的向我指出了自己死后若无明君治世,则他百年之后五年内大汉必乱,届时大汉分崩离析,中原大地满目疮痍,十室九空。”
“我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汉自高祖白蛇起义,享国祚四百余载,人道洪流,无可避免。先帝却说有希望,而这个希望便是还在襁褓中的你。先帝下了一盘很大的棋,他把自己的荣辱、生死也作为棋子,故此殿下你不是一人在战斗。”
“父皇……”刘辩哽咽道,“请师傅明示父皇的后手。”
“具体我也不得而知,先帝只说将来遇见手拿赤龙佩之人必是殿下死忠,至于其他就没有说什么了。”
“多谢师傅,辩儿省得了。”刘辩向着禚春秋拱手长揖。
太子都拱手长揖了王子服自然是很有眼色的跟着一并拱手长揖。
“呵呵,你还尚有两点不足,我一并告知于你。”
“多谢师傅。”刘辩一脸感激,长揖到底。
“辛苦先生了!”王子服保持队形,随着刘辩一起,同样向着禚春秋长揖到底。
“一是你太过相信臣子,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只是一个探子的密报,你就慌了心神,实属不该。何况董卓真的死了么?一个文士就算再足智多谋,没有了主公,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能够保全一下自己主公的家眷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为死人复仇,其意为何?”
“二是你太过自傲,以为自己聪明,天下皆为蠢笨之辈。龙有龙道,鼠有鼠道,王者更应行堂皇大道。你杀董卓,那么其他人想成为董卓这样的人物,是不是应该先将你除去!还有稷下学宫,你认为王子服效忠于你,他们不知?不过是他们认为你是我徒弟,卖我史家一个面子罢了。千万不要看低了这些个底蕴丰厚的老家伙们!”
刘辩听的神色极速变幻,既是惭愧又是震惊,“徒儿受教了。”
“蛟龙浅滩卧,七载苦修行。一朝风云动,化龙补青云。”禚春秋曼声长吟,“痴儿,为师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