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按照墨忻城的计划进行,未曾出现任何纰漏,可如今,他却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成就感。沐倾儿的意外,让他心有余悸。在那之前,他不相信她是真的失忆,他只当她是装的,只当她是又一次要与墨靖俞联手算计他。他不动声色,只因他有自己的安排,他想借力打力,将计就计。
墨忻城找到的那两个混混本就为害百姓,死不足惜,即便他再给他们加上些莫须有的罪名,也只是让他们的死更有价值,他知道以他们的能力根本不可能伤的了沐倾儿,他只需要沐倾儿出手,只要沐倾儿露出马脚,他就抓住了把柄,钳制住焦贵妃一派,也能将过去的一切问个明白。
但是他不曾想到沐倾儿真的会遇险,当他及时赶到,见到被按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她时,他怕了,生平第一次握不住剑,第一次害怕到慌了心神,乱了方寸,甚至连个活口都没留。
如今,他只恨自己被复仇的欲望冲昏了头脑,如果当时他晚到片刻···他想都不敢想。
七王府门前,沐彦德快马而来,利落下马把缰绳扔给随行小厮,不等王府守门小厮通报,便疾步入内。
小厮见拦不住,只好快步小跑的紧跟着,“沐大人,沐大人,您这是有什么急事要见咱家王爷么?”
沐彦德并不想多费口舌,直接到墨忻城书房处。
他到时,墨忻城正微微颔首站在书房内的书案前,像在盯着书案上的某幅画卷愣神。
他没有迟疑,动作利落,利剑出鞘,不消一瞬便直指墨忻城喉咙。墨忻城原地不动,只额间几缕发丝因剑气轻轻飘起,似在宣誓周遭空气未能及时捕捉到的磁场变动。
“我说过,如果你敢伤害倾儿,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沐彦德动作太快,一直到利剑落定,天流才反应过来,惊呼道:“王爷!”同时迅速拔剑,欲逼近沐彦德。
墨忻城抬手,示意天流不打紧,天流这才退下。
大婚那日,也是如此,他拔剑相向,威胁也好,恐吓也罢,只为自己的妹妹能在这王府平安度日,只为让这个七王爷明白,即便她只是庶女,也是沐府最珍贵的小女儿,也不能被轻薄对待。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拿剑指着我了,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墨忻城语气悠然。
“别转移话题,我只想知道,倾儿为什么会受伤?”
沐彦德那时眼中的怒火,深深烙在了墨忻城心里,为在乎的人怒发冲冠,竟是这般无畏勇敢。
“那日王妃是独自外出玩乐,被不法之人掳走,多亏了她的贴身婢女心农及时来报,本王及时赶到,王妃并未受什么伤,只是受了些惊吓,需要静心休养几日便好。”
“我要听实话。”
“这就是实话。”
“满大街的人,为什么贼人偏偏只劫倾儿?墨忻城,你对那个至尊之位是否感兴趣我不管,但你若让倾儿身处险境,我绝不饶你!”
墨忻城明白了沐彦德的意思,他以为此次倾儿被劫,是与党争有关。眼下,墨忻城必然不能真相告知的,只能将错就错。
“沐大人,虽然此前你我二人相知甚少,但坊间传言也未必全然可信。舍妹既以嫁我为妻,便是我墨忻城今生最要紧之人,今生今世,我会用尽我的一切去守护她,与她相知相守,直到生命最后一刻,这一点,还请你信我。”
那时墨忻城眼神中流露出的深情与坚定,让沐彦德震撼,此刻,他开始有些相信这个此前接触不多的男人,因为他谈及倾儿时,眼神中那份炽热。
他收回剑,转身离开。
行至门口,他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只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今日我信你,但你记住,若我想取你的命,易如反掌。”
确实,论武功,墨忻城绝对不是沐彦德的对手,在这大梁境内,除了已经云游在外不闻朝事的黎老阁主,也根本找不出第二个能打败沐彦德的人来。
沐彦德自小聪慧过人,武学上更是一点就透,别人十年才能修得的功夫,他只需一年便能炉火纯青,也实在是难得的练武奇才。再加上从小受黎老阁主言传身教,作为黎老阁主的关门弟子,他在武学上的造诣,别人也只能望其项背。
说完,他大步离去。
···
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沐倾儿大口喘着粗气,额间汗水密集如雨。
这些天,即便身体已经康复,但她始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不出门,也不见墨忻城。
已经清醒过来,她知道自己刚刚是在做梦,平静片刻,睁开眼睛,借着月光,发现床边坐着个人,又是一吓。这一吓可是比噩梦更骇人,她还以为自己撞了鬼。
“做噩梦了?”墨忻城正拿着帕子,语气焦急。
见着是个人,沐倾儿先是缓了缓神,一身冷汗加上刚才的噩梦,她需要消化片刻。
墨忻城见她没有回应,便没再说话,帕子沾了水,擦过脸颊,凉凉爽爽的,让她平静安心了许多。
片刻,沐倾儿坐起身来,接过墨忻城手中的帕子,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担心你···”
或许是这样黑朦朦的环境,让他心理防线松散,藏在最心底的那句真心话,才会轻易便说出了口。
这样的话,让沐倾儿所料未及,一时怔愣,只怪他语气太过诚恳,让她无所适从。
“你恨我吗?”良久,她平静问。
墨忻城眉头骤的一紧,眼神有些慌张,扭头望向她,一时语塞。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
沐倾儿轻轻低眉摇头,失声哑笑,她背对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墨忻城瞧不大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我刚开始还很高兴,自己是走了狗屎运,才能来这么个地方转一遭,后来见了你,更觉得自己可能是用光了这辈子的好运气,才捡了这么个绝色王爷当老公,当然啊,我可从来没有对你有过非分之想,哪怕是生出点什么念头来,也是点到为止,因为我知道自己早晚要离开的,可是,我竟然忘了,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她的话,墨忻城似懂非懂,却深深吃了那句“早晚要离开的”。
那,她要去哪儿?是一开始就打算要离开的吗?墨忻城慌张的像个孩子,千万句话堵在嘴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对不起。”他低喃。
沐倾儿微怔,此刻她更是不懂了,只是眼前这个男人,颤抖的声音和越渐低沉的肩膀,甚至想让她伸手轻轻拥抱他,替他散去身上的无助和惊慌。
“算了,我要睡了。你走吧。”她翻身躺下,扯了扯被子将自己裹的更严实些,闭眼不再看他,倦意甚浓。
墨忻城依旧坐在床边,没有要走的意思,沐倾儿也再懒得理。
片刻后,他清清开口,语气亲人。
“你大哥,这几日总亲自过来寻问你的状况。”
“嗯。”她轻声回应。
“你总是不见,我便跟他说不用担心,你的身体已经无碍了。”
“嗯。”
“沐府前两日差人来请你回去参加宴席,我说你染了风寒,在府修养。”
“嗯。”
“你的长姐,怕你闷,送了些小玩意儿给你,我命心农收下了。”
“嗯。”
“眼进中秋了,届时皇室宗亲都会奉旨到宫中参加家宴。”
“嗯。”
“倾儿,你我夫妇也要一同前去的。”
···
他始终吊着神,每声呼吸都降到最低,生怕错过她的回应,可这次他却始终没等到,他有些紧张。
片刻后,他静静回头,才见她以熟睡,时深时浅的规律的呼吸声竟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轻轻伸出手,将她眉眼间散落的几缕发丝撩至耳后,俯身,在她额间,烙下一个炽热而又无声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