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化后，成玲看向阚见的眼神都变了模样，仿佛想要将眼前的人撕碎。一眨眼就极速冲到了他的面前，一拳袭击左肋。
阚见用手臂险险挡住，一面惊叹于她的速度和力量，一面迅速投入其中，作出应对。
攻击时成玲也出于本能地按照武学的形式走，圆活不滞，身随步动，掌随身变，步随掌转，上下协调。拧旋走转似流水，上下翻动如骄龙。
“啧。”阚见应对起来也不得不全力以赴，格挡的手臂也渗出了血。
成玲却像是不知疲惫，不知疼痛一样，被伤了也毫无感觉，继续攻击。左翻右转，步法敏捷，掌法神出鬼没而多变。身体左旋右转，时高时低，身起时高一丈，身落时如鹞子钻林，行云流水。
可她还几乎是处于本能地记得攻击完退回木偶娃娃另一头，让准备好还击的阚见根本没有机会反攻，反而被再次出击的成玲击中了。
乔雅在休息区看得焦急，当初她能赢成玲，她练的功法能够克制她是原因之一。但是阚见根本不是绵里带针，以柔克刚的类型，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取胜？
如果是正面硬碰硬，怎么样才可以做到绝对的压制性？乔雅忽而灵机一动，恍然大悟，以第二灵魂状态进入至尊，提醒阚见：“阚见！想想特训！集中力量！”
集中力量吗？阚见一分神又被成玲击中一下，连忙还手，可对方又退回了障碍物另一边。
他回想起特训时舒父的指导，不要浪费力气，在碰撞在攻击的那一刻，将力量集中在同一点上面。
回想起舒父教他集中力量的时候，是在副本里磨炼。Boss是一只擅长设置结界的镜子妖怪，乔雅刚好被困在它设置的结界里面了。他无论怎么攻击都无法毁坏结界，正是按照舒父的引导，才可以击碎结界。
整张结界支离破碎，漫天飞舞的碎片擦过乔雅的脸颊，划破了一道血痕。刺痛过后，温热的液体逐渐涌出。
她惊愕地望着浑身浴血的少年，随着碎片一同侵入，踩在那些残破的碎片上面，衣角滴滴答答地淌着血。
“乔乔，我可以毁掉它的，只要你一句话。”那时候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对着她说。
她神采飞扬地看向Boss，“阚见！杀了它！”
当时是怎么集中的力量，现在只要照做就好了啊。他转头看向第二灵魂状态的乔雅，眼睛亮晶晶的，“乔乔，我可以打碎它的，只要你一句话。”
“阚见。”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毁了它。”
得到回应的少年笑了笑，将重剑扛在自己的肩膀上，凝神静气。
“神魂融合，极限粉碎！”阚见背脊上的墨绿色神魂融合标记浮现，萦绕在他剑身和周身的墨绿色的光芒犹如火焰般燃烧沸腾。
他提剑直直地往前冲了过去，无视木偶娃娃斩出一剑。剑气以气拔山河之势，直接毁坏了阻碍他的木偶娃娃，木屑四处迸溅之中，剑气穿透了成玲的身体，将她击飞了出去。
看着OK的标志，詹姆斯反应过来，宣布：“惊人的力量！阚见选手直接把障碍物毁坏了！真是什么样可怖的力量啊！雅兴队获得此次比赛的胜利，还有八强赛的门票，让我们把掌声送给他们！”
乔雅在这雷鸣般的掌声中走上前，拥抱了阚见，也扶起了跌坐在地上的成玲，“你本来也有很大的胜算，只是你忘记了根本，又忘了稳扎稳打，骄兵必败呀。”
成玲抬起头，稚气未脱的脸蛋上挂着泪水。
乔雅轻声细语地问道：“玲玲，师父教导的话，还有记在心里吗？要想练就绝世武功，就要吃常人难忍受的苦。”
记忆缥缈得恍若隔世一般，亦如终年围绕在古武山上的白雾一样。
当初乔雅学习防身术，武学郝然榜上有名。乔家把她送到了深山老林里，托付给古武一脉指导相承。
朴素雅致的厅堂里，祖爷爷让她挑师父，她随手一指就是掌门人。
掌门有一头雪白的长发，俊逸的脸庞苍白，眼眶猩红。一双瞳色极淡的眸子就像是水墨画勾勒，狼毫笔尖在宣纸上一点，墨色逐渐扩散。
一杆铁画银钩，落处却温柔。
他年纪轻轻，却是当上了掌门人。虽然天生不治之症，身体羸弱，但却一身武学出神入化，对秘籍过目不忘，是行走的武学百科全书。似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病入膏肓，命不久矣，随时随地都可能撒手人寰。也正是因此，他没有嫡亲徒儿。
他的名字只一个字——玄。宇宙玄黄，古武一脉相传的武学玄之又玄。听闻，他是上一任掌门人捡回来养大的，天生就是这块料，武学的天纵奇才。
乔雅指了他，他先是让祖爷爷立誓，在他死前她不能下山。
祖爷爷深思熟虑，见玄着实是命不久矣的模样，再想到一波波没完没了针对乔雅的明枪暗箭，还有前不久才死里逃生的孤岛事件，实在是心有余悸。他咬咬牙，还是应了下来。
祖爷爷离开了，玄让人把乔雅带到山下，让她从底下一阶一阶台阶爬上去，回到古武门。
于是，她就一级一级地爬，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她一级级默念着，走到第九百九十九级就趴下了。是玄拖着病弱的身躯下来，背着她爬完了剩下的九千阶。
后来她追问为什么，他只是点着她的眉心告诉她：“要想练就绝世武功，就要吃常人吃不了的苦。”
上山后，玄给她准备了拜师仪式，办得隆重盛大，风风光光的。实际上在这之前，就有了拜师礼，只不过简单朴素，连个见证者都没见着。
在玄的房间里，乔雅穿着他准备好的改版现代化古装，宽大的广袖，贴身的柔软面料，没到膝盖的短裙。腰肢以一条绸缎系着，显得盈盈一握。从头到尾都是不染纤尘的纯白，干净得恍若天山上第一捧新雪，温柔纯净也不失俏皮的灵性，还印着月牙儿的暗纹。
玄说：“古武门这般纯粹的古化衣裳你怕是穿不惯，我叫人改了样式，你们女儿家应是喜欢的。古武一脉从俭，衣着至头至尾也只一样，日后你的衣裳便都是这般的，也已经叫人送去你的房里了。古武选了这座山，正是因它温暖如春，你也莫担心冷暖。日后你的屋子便在我隔壁，已经收拾过了。”
他絮絮叨叨嘱咐完，顿了顿，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日后我便是你师父了，行拜师礼吧。”
乔雅便捧起早已凉透了的茶水，跪在玄跟前的软垫上，把茶水双手奉上。
玄接过来，一饮而尽，眉头都不皱一下，仍然是一派的风轻云淡。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乔雅一甩袖，双手交叠于额前，弯腰沉沉一拜。
这一拜，就拜下了余生。
“起吧。”玄一拂袖，托起她，“乔雅二字，南方有乔木，素而雅之，的确是美好。既然入了我古武一脉，便也予你一个小字，只做在古武的名吧。”
他的目光落在夜幕上悬挂着的那一轮盈盈明月上，长吁一口气，“那便小字作望舒，寓意明月，是远古神话之中的月神。为师望你一生皎洁如月，无忧无虑。”
她抬起头望着他，眼里也沉甸甸地载了轮明月。
玄蹲下身，将雕琢得玲珑精细的银铃铛系在乔雅的脚踝上，声音平稳淡然，却仿佛承载了什么浩瀚而长久的东西，“这是为师赠你第一件拜师礼，只要你戴着它，无论身在何方，为师都能找到你。”
乔雅点点头，对亮晶晶又好看的银铃铛十分欢喜，动起来的时候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玄又取匕首割破指尖，殷红的血轻点乔雅眉心，落得如同一点灼心的朱砂痣。他沉声道：“这是为师赠你第二样拜师礼，凝了心血，能护你平安。你抹不去，待到日后为师身陨，自会散去。”
乔雅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眉心血，滚烫的，明艳的，心中亦是欢喜的。
玄轻轻抚摸她漆黑的发顶，瞳色极淡的眸中完完整整地融了一个她。他眼里总像是这座长年累月云雾缭绕的古武山，总是蒙了一层雾。看云时很近，看人时很远。
而此时此刻看着她，却是温柔而专注的，他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一样，提起搁置在一旁的柳条。鲜嫩饱满的柳条还沾着晶莹剔透的露水，轻轻拂过她的发顶。
屋外楼台之上，有飞鸟振翅而过，春日之景，柳软桃花浅，他将柳枝点在小姑娘的眉心，合着烛光点点。
他在赐福：“免你苦，免你忧，免你四下流离，免你无枝可依。”
不，他在一字一句地许诺：“望你一生如月，忘忧而行。倾我毕生之力，护你一世周全，一生无忧。”
就是在那个明月安安静静普照的日子里，她拜了他为师。他给她取字为望舒，望她一生如同皎月，无忧无虑。
他教她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生，早悟兰因。
即便是她偏要起婆娑，炽艳火，自废堕，闲骨格，永葬荒墟，剜心截舌，独吞絮果。
他也只是无奈浅笑，题字道——一生如月，忘忧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