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腾出自上古妖兽的腾蛇一族,血统纯正,在妖界颇有声望。许是蛇类素来生性淡薄,叶腾的父母方一生下他,便先后离了妖界,只剩他鹏鸟叔父拉扯着他长大。
做为尊贵的上古妖兽后裔,因着这层血脉关系,打小叶腾的身边便围满了形形色色的女妖。
在妖界,血脉几乎决定了一只妖未来的妖力。像是叶腾这样的上古妖兽血脉,潜心修炼便可达到封神的地步;若是再次一些,但凡沾了点上古的血脉,若是狠下心来,也能在天界做个散仙;其他血脉再次的,顶多便是在妖界当个地头蛇了。
因着这层关系,叶腾在妖界每日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至少在他看来是的。
叶腾年岁渐大,妖皇晓得自己妖都里竟还有这般稀罕血脉,哪里肯让他做个闲人,便学着凡间同扣了叶腾一个大将军的头衔。
可惜了叶腾虽占着一副好的修炼资源,偏生要当妖都的第一纨绔,惹得妖都众人纷纷扼腕叹息。
当然了,做为稀罕的上古血脉,在妖都众人的眼里,不止有生育价值,还甚有吞噬价值。
所谓吞噬价值,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大抵将它理解为唐僧肉便可。
身为唐僧肉的叶腾在叔父大鹏的羽翼之下安安稳稳地成了年。虽然中途被劫走了几次,但好在有惊无险,身子还是全呼地回来了。偶尔有时缺了胳膊少了腿,用妖气养了养便又长了出来。
叶腾对一个人间女子动了心,这是琦钰告诉叔父的,那时候妖界正逢一桩大事严禁与人类有所交流。
是以趁着鹏鸟去人间逮叶腾的时候,花妖卿诚连传了几只加急的红鸽将叶腾叫了回来。
叶腾一收到消息,便急急地回了妖界的洞府,大鹏没抓到把柄,却也将叶腾软禁了起来。
做为叶腾的叔父,大鹏很是尽职尽责。他一丝不苟的性格摊在妖的身上,很是罕见,但也因此颇得妖皇赏识,做了妖界的掌刑司。
大鹏生性严格,连带着对叶腾也管束颇多,以至于叶腾对他的敬畏要多过与亲情。
大鹏死的时候,正月初七,正是叶腾被关了半年的日子。叶腾从未想过,那个日日里板着脸,训斥自己的男人,原来是如此的脆弱。大鹏的身体里插着三根赤色的鳞片,嵌得极深,叶腾拔了几次,才将它们拔出来。
事实上妖族,生性烂漫,对于死亡这类沉重的东西,向来是避而不谈的,但叶腾偏偏学着人类的样子,给大鹏开了个灵堂。
悼念那天,妖来的很多,一方面是大鹏在妖界甚有威望,一方面因这葬礼在妖界是头一遭,颇为稀奇。
灵堂被围得水泄不通,叶腾身披白衣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着灵位起誓:“吾叶腾,今日立誓,上穷碧落下黄!吾必将穷极一生,遍寻三界六道,为吾之叔父,鹏鸟叶规复仇!”
声音铿锵有力地回荡在灵堂之上,妖族众人恍然,眼前的叶腾并不再是个可供调戏消遣的小屁孩了,他已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妖!
叶腾的蜕变几乎是一夕之间的,狐朋狗友琦钰如此评价他。
天历年二月,叶腾寻到了那四片蛇鳞的主人——一条赤色玄蟒,暗金色的蛇冠微微隆起,昭告着它高贵的身份。
叶腾化了真身——一条玄黑色的腾蛇,同那蛇蟒缠了数日,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也不过斗了个两败俱伤。
硕大的黑色蛇首缓缓跌落,叶腾的魂魄逐渐远离躯体时,一道带着阴寒气息的白光闪过……击毙了那气焰嚣张的红蛇,来人上前探了探他的气息,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腾伤得很重,至少被人捡尸回来的时候是这样的,琦钰仔细探了探那浑身是血的烂肉:他伤得很重,浑身的筋骨寸断,五脏俱裂,除了胸口处微微的起伏,已然瞧不出半丝存活的迹象。
在将军府里养了两年,为了脱离日日探望他的惠穗,叶腾在妖医东笠面前连翻了三十六个跟斗。而后东笠只是给叶腾多开了两副补脑的药,平日里的吃食也都换成了核桃一类益智之物。
啃了三个月猪脑的叶腾在终于被东笠放出书房,而他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凡间寻宁清。
那日,宁清披着大红色的嫁袍。修长的眉眼,娇俏的鼻,朱红色的唇,带着烟花气息微冷色调的胭脂。
这是叶腾从未见过的模样,比那日桃花树下的她更添了一丝清冷的诱惑。
宁清挑眉瞧向他,白玉色的莲臂轻抬,举手抬足间满是风情。“过来。”朱唇轻启,水色的眸子眯起,半带着一股迷迭香草的气息。
叶腾轻笑了笑,抬手登时钳住对方的双臂,眸子一瞬不转地盯着眼前的人,“她,在哪?”
却听女子一阵咯咯地娇笑,叶腾轻一用力,如玉的美人儿化作一道金光,闪出了屋子,叶腾起身追将出去。
追了五座山,行过七条河,那金光在一处山洞口停住脚步,悠悠地熄了。
行至山洞,叶腾顿了顿,打量了四周,却瞧见那洞口布满了劣质的道家符咒、结界。这掩藏手段忒不高明,嗤笑了一声,叶腾踏步走入洞内。
“滴答,滴答”洞内潮湿,尚有微弱的水声从远处传来。潜伏在暗处的红瞳贪婪地盯住视线内的猎物,伺机而动。
叶腾往深处走了走,许是蛇类本性,这昏暗的山洞倒是被他适应的很快。越往深处,光线逐渐消失,水滴声愈来愈近,只是这温度却愈的低得吓人。
摸了摸已然结冰的洞壁,叶腾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焦急地朝着深处驰去。暗处红色的瞳眸甚是得意地瞧着叶腾这番表现,纤长的尾巴缓缓地划过地面,留下一道长长的卷曲的痕迹。
白衣的美人被冰封在水湖的中央,叶腾跌跌撞撞地趟过刺骨的池水。两三滴热泪滴入湖面,他的手微颤地拂过沉睡着的那人的眼,眉。
“阿清,你瞧瞧我,我回来了,阿清。”只是任他如何呼唤,那冰似的人儿不曾再给他回应。
抱紧了怀中的冰凉的躯体,叶腾从未想过,原来这六月的天里,也会令人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