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成芝如不同意,“不用等仲康。”
二太太郦雁书一撇嘴,“酒铺子一直是仲康在经营。你趁他不在家,想要干什么?”
大太太成芝如一拍桌子,“放肆!老爷不在家,这个家就是由我做主。哪里轮得到你来讲话?郦雁书呀郦雁书,你不想想你什么身份?连你的名字都是我给你起的!”
二太太冷笑,“给了我的就是我的,难不成还要要回去?那你也要有本事才行!大姐,我劝你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安安见事不好,赶紧出来打圆场,“娘,二娘,你们千万不要动气。千不好万不好,都是我们做儿女的不好。你们要是真生气,就打我两下,骂我两声出出气。别气坏了身子才好。”
二太太讥笑道:“舌尖嘴利的,怪不得大姐这么喜欢你呢!大少奶奶,我可不是针对你!我心里喜欢你的很呢!要不是你婆婆从中作梗!说不定,你现在是我的儿媳妇啦!”
安安惊的浑身一颤!
大太太成芝如站起来,抬手就是一个巴掌!二太太郦雁书脸上噌的一个红红的五指印!大太太成芝如怒道:“你干什么!小辈面前什么都说!你还要不要脸啦!”
二太太郦雁书不依不饶,“哎呀,敢做不敢当。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你等老爷来了再动我一个手指头试试!”
大太太成芝如道:“雁书,做人要积口德。你不要仗着老爷宠你的势,你目中无人。我为了这个家,一直忍你让你,你要是还这么不收敛,小心我要你的好看。”她平平静静说出这番话,却另有一番致命的威胁。
二太太郦雁书深知老爷因为当初成家的关系,平日里十分忌惮这个成大小姐。她自觉撕破脸对谁也无益处,于是哼了一声。
大太太成芝如接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老爷不在,这个家就由我做主。咱们酒厂现在订货量大,规模大了,仲康一个人忙不过来。咱们大房这边于情于理应该出来帮忙。伯琰身体不好,叔译年纪还小,就由安安代表。她娘家就是做生意的,她本人又伶俐,就让她日常去铺子里帮帮忙,也省的在家里闷得慌。咱们酒厂的收益分三份,三个儿子一人一份。”
二太太腾地站起来!止不住的冷笑道,“大姐,你这一番话,说的可真好听!我们仲康为了厂子拼死拼活,那刚进铺子做学徒的时候,年龄小受欺负,被人整碗整碗的灌酒喝,整夜整夜的吐血的时候,你怎么不把你的宝贝儿子送过来帮忙?喔,现在咱们厂子铺子成规模了,到需要你的帮忙了!我们仲康除了是我生的之外,有哪一点比不上伯琰!平日里弟弟处处让着哥哥,也就算了!这下好了,从虎口里夺食来啦!分成三份!一人一份!我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分成三份,那两份不都是你的么!惹急了我,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大太太成芝如瞪着眼,“真真一个泼妇!”
安安却兀自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二娘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差点成了她的儿媳妇?大太太为什么要拦着不让她说出来?这其中有什么隐情?那我爹知不知道?伯琰知不知道?仲康,知不知道?
二太太郦雁书接着道:“您也不用骂我!咱们谁都约摸着谁的事儿呢!老爷离不开你,那是看上了你的钱。可老爷更离不开的是我。当初就是因为我,老爷才向你求的亲呢!这是他亲口向我说的!你这块木头,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啦!”她越说越过瘾,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露骨,连安安都听不下去了!
大太太成芝如气红了眼,“来人!把她给我绑回她的房间去!没有我的同意,不准让她出来!”管家田伯和车夫老李,一边儿架着二太太一个胳膊,嘴上好言相劝,可暗地里使着劲儿,夹的二太太丝毫不能动弹。他们都是原来成家的老家人,对当年的大小姐现在的大太太,自然是忠心耿耿。
大太太成芝如平复了一下心情,冷冷道:“不要听你二娘胡说。她这个人散漫惯了,说话从来不过心。你明天一早,就让老李和小春子陪你去酒铺子里熟悉熟悉情况。老爷这边,我自会交代。”
安安点点头,她还没从震惊中醒过味儿来,只好胡乱点点头。大太太成芝如瞧她脸色阴晴不定,便也嘱咐她回房去。安安顺从的回房去了,只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安安听见门外面有敲门的声音,“大少奶奶,马车已经套好了!您出来吃早饭吧!一会儿我陪您到酒铺子里转转。”小春子年纪还小,声音还很稚嫩。
安安打开房门,下楼,到一楼的餐厅吃饭。厨娘王嫂已经熬好了白粥,细细的切了榨菜丝、萝卜丝、还有海带丝等等几碟小菜。这是给大太太成芝如准备的。又知道二太太不喜欢喝粥,煮热了一瓶子浓浓的鲜牛奶准备着。还有一小碟子金丝卷,一小碟子肉龙,一小碟子春饼,几个剥了皮的煮鸡蛋。安安看一个人也没有,扭头去问小春子,“太太还没有起床吗?我去请安。”
小春子摇摇头,“太太今儿起的早,心情也挺好。看见田婶婶出门逛早市买菜去,她也跟着去了。”
安安的心“突”的猛跳了一下,她不动声色,“二太太吃过饭没有?“
王嫂赶忙回答,“没有呢,少奶奶。”
安安抓起牛奶就跑,“我去给二太太送点吃的。”
大太太成芝如和二太太郦雁书的房间均在三楼,只是两个都把着头,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安安上楼的时候心怦怦跳,她明知道大太太成芝如不在家,还是怕有人从房间里蹦出来吓唬自己。她蹑手蹑脚的穿过走廊,轻轻的敲门,“二娘,您起了吗?”
好大一阵子,没有人回应。安安又加重了点力道,“二娘,我来给您送吃食来了。”
一个娇滴滴又慵懒的声音,慢慢的打一个哈欠,“是谁这么好心呀?我还没有起床呢!”
安安小小声的,“是我。”
那声音不依不饶,“你是谁呀?”
安安只好回答:“我是安安。”
那声音一笑,“哟,原来是大少奶奶呀!多谢您了!把东西搁门口就成了!我一会儿自己出去拿。”
安安鼓足勇气,“二娘,我有事儿,想问您。”
隔了好久,房门终于被打开,二太太郦雁书一手扶着门,一手掐着腰,打量了她半响,才道:“进来吧。”
安安看二太太郦雁书身着一个水红色西洋式的连体睡裙,上面露着大半个雪白的脖子,下面短短的仅仅盖住屁股。她在前面走,安安在后面跟着进来,看她走路姿势一扭一晃,连带着胸脯也一颠一颠。安安想起昨天她笑话大太太成芝如是木头的调侃,耳朵都烧了起来。
二太太郦雁书坐在床边,用脚尖指一指桌子旁边的圆凳,“坐那儿吧!”
安安顺从的坐下,顺手把牛奶放在桌子上,“二娘,我有事想问您。”
二太太郦雁书一翻白眼,“一瓶牛奶就想收买了我呀?不愧家里是做生意的,真会以小博大!”
安安用手摸着牛奶瓶,“二娘,我从进门以来,一直特别尊重您。我觉得您又美又有气质,还特别的能干会说话,心里一直偷偷的把您当成学习的榜样。”
二太太郦雁书不由得微笑了一下,“这孩子,还挺会说话。”
安安继续说道:“二娘,我也不是不明事理,乱在背后议论长辈的人。只是有一点儿好奇,昨天您跟我娘拌嘴,说什么伯琰、仲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二太太郦雁书呆半响,终于道:“这就叫天意弄人,一步错步步错。做不好当日的选择,就该承受今日的后果。”
安安心里砰砰跳,“您给我详细说一说,我给您解解忧宽宽心。”
二太太郦雁书看看她,“你也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只是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
安安脱口而出,“你说吧。什么我都受的了。”
二太太郦雁书瞧了瞧天色,“时候不早了,你婆婆估计也快回来了。这时候实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机。这样吧,今天晚上你操点心,瞧着大家都睡着了,没人知道,你再悄悄的来我这里,我讲给你听。”
安安再不情愿,也只好再按耐一阵子,“那二娘,我今天晚上再来陪您说话。”
出来房间,安安也没心思说话,她扶着小春子的手,坐上了马车,“老李大哥,咱们去酒铺子看看。”
老李答应了一声,“好嘞!”马车“得得得”的跑了起来。
太阳渐渐攀爬上来。浮生幻世,如白云苍狗,变幻莫测。安安恍惚间想起一段话来,你精神抖擞,斗志昂扬,胸怀大志,妄想攀登高峰,其实已经穷途末路,早在下山途中。
安安回头望去,温家大宅在朝阳里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