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这几日太过操劳,亦或是毒性已经渐渐蔓延,秦楚牧很快就睡过去。
我侧坐起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周围的一切都黯淡褪色,我的世界,就剩下这一张脸,紧闭的眼,挺括的鼻翼,凉薄的唇……
我伸手,想要轻轻拂过这张即便在睡梦中,都难言卓绝的脸,可是手指还未触及到他的眉眼,便僵在虚空之中。
一股从未有过的惊恐,潮水般淹没了我。
我捂住胸口,却抑制不住心房颤抖,它在怕,它在怕!
它害怕,害怕这双天下最明亮的眸子,这一闭合,便再不能睁开来……
我特地选了一件最为朴素的灰色长衫,静静离开了寝宫。
秦楚牧,三年来他为了我,做了那么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我来到关押夜落琴的牢房门前,隔着黝黑粗壮的铁栏杆,我再次看到她。
夜落琴的脸隐藏在凌乱的发丝间,宽大的囚服裹着她瘦削的身子,我走过来,她没有察觉,躲在角落里,啃一块看起来硬邦邦的干粮。
“姐姐。”我轻声喊她。
夜落琴听到身后的声音,肩膀猛地一颤,半晌没有动。
然后她将手中的干粮往身下的被子里掖了掖,才转过身来。
“你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夜落琴抬手将凌乱的发向脸上拢,好挡住那些刺目的伤口,“可是你还是来了。”
看着她这幅模样,我突然觉得不再那么恨她。
幼年少年,我们相伴走过。
因为秦朝极,我们反目成仇,她落得今天这般地步,又能怪谁。
我嗓音喑哑,淡淡道,“如你所料,我来了来求你。”
“我在等你。”夜落琴也没有再伪装,我们竟然能够如此坦诚的交谈,“等你来拿解药,等你来求我。”
“什么条件,你说吧。”我点点头,极其认真道,“只要我能做到,都给你。”
夜落琴低着头,被乱发挡的严实的脸,已经看不出是喜是悲。
“我想要什么,这个我要好好想想。”夜落琴叹了口气,仰头看着牢房的壁顶道,“我从小就爱秦朝极,一点都不比你少。曾经我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想要的,就是能够与秦朝极相伴一生。”
“这个……可以。”我点点头,“我可以去求秦朝极,将所有的一切告诉他,是我陷害你,都是我的错。他对你有情,你们一定能够重新在一起。我可以让王上赐婚,让你做临安王妃……”
“不必了。”夜落琴打断我,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了我的面前,“不必了。”
她一边走,一边抬起双手,将挡在脸上凌乱的发,拢到耳后。
此时此刻,她才彻底将一张脸露出来。
曾经那般肤光胜雪、年轻貌美的脸,被数十道结了血痂的伤痕,在脸上纵横交错,映着牢狱里阴暗烛火,像是一只喋血罗刹!
看着这恐怖的一幕,我立刻捂住嘴巴才忍住没有喊出来。
“呵呵,你看我张脸,”夜落琴反手指着自己的脸,一会突兀的笑,一会又发出悲凉的哭声,“我这个样子,朝极哥哥怎么还会要我……他不要我了,再也不要我了……”
她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眸间再次露出怨恨的凶光,“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是我错了,我可以……”我想了想,哽咽道,“我可以请这天下最好的大夫,替你做换皮之术。你会比以前更美……你可以用我的皮,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把解药给我……”
“夜云歌,你就那么怕死!”夜落琴突然扑过来,高声喝道,“你竟然那么怕死……呵呵……”